猛地一腳踹在沙發上,但坐在沙發上的柳坊巋然不動,頭發絲都沒晃動一下。我舔了舔嘴唇,看著她那張臉,“真有你的,你真行,牛逼。”
“麗水苑你也別回來了,你回來干什麼?我不歡迎你,陳志遠也不歡迎你,你有你自己的房子,你也有你自己的情夫,你們自己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去。以后你少管我,算我求你了。”
“媽。”
柳坊的眼睛好像在下雨,但沒有落到臉頰上,雨水被眼眶死死困住,洪水的范圍太小,小到我只覺得她真可恨。一個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女人,她只會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她,可真行。總說自己是個女人,是個母親,所以呢?“女人”和“母親”這兩個詞本身溫暖而美好,卻被她用來當成擋箭牌,惡心。
走上樓梯的時候我才猛地又想起來攝像頭的事情。
我腳步一頓,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繼續往上走,猛地甩上門,“砰”一聲將世界關在門外。
我不確定我哥是不是看到了剛剛的一幕。
現在應該還沒看到,他肯定以為我去上學了,但晚上可能就會看到了,然后這段視頻會被他存在電腦里,那個文件夾里又多出來一個命名為“11-30”的視頻。我在床上滾了一圈,這個想法莫名地讓我剛剛的暴怒和煩躁平復了不少,不禁覺得自己也挺變態的,別人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可能都要報警了,我竟然莫名其妙品出來一絲安全感。
想著要是哪天麗水苑好幾天沒有別人,陳志遠和柳坊都不回來,阿姨也沒過來,我就算死在家里也會被我哥第一時間發現。
下個周日是周輕羅的忌日。
周輕羅葬在老家,是周輕羅的母親來取的骨灰,十八年前她帶著骨灰和我哥一起從麥城回了老家。
其實我哥從來也沒說過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只是以前的我自私地這麼認定,他可是我哥,而我是他弟弟,我們就是不能分開。但我以為這是我天真的愿望,他巴不得離得我遠遠的,所以我不得不給我們之間找了一些永遠也無法消除的羈絆。
我“殺死了”我哥的媽媽,我“殺死了”周輕羅。
我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天,周輕羅第一次自殺,未遂。
一個月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二日,周輕羅第二次自殺,成功了。
我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但我知道她年輕的時候是溫婉漂亮的,就算真的變成一個瘋子也全是因為陳志遠和柳坊,還有我。我參與了一場“謀殺”,我們三個人聯手將一個女人一步步逼向死亡,先摧毀她的余生,后更是直接剝奪她的余生。甚至在我還沒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就已經坐實了兇手這一身份,我甘愿認罪。
宋亦薇幾度想糾正我的認知,周輕羅是自殺,兇手有且只有一個人就是周輕羅自己。
我覺得她說得不對,我看著她的眼睛,問她,“Louise,雖然你嘴上說兇手只有她自己,但你心里也清楚吧,兇手不是她,而是我們三個,我們誰也逃不掉。”
“親愛的,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這是道德枷鎖,你想拿起來就拿起來,想放下也能放下。”
我一直以為我是罪人這件事是所有知情人都認定的,包括周泊新。
我一直以為周泊新給我建立的獎罰機制都是因為我是罪人,他高高在上,享受我對他的討好,隨手便推開我。
我今天才知道,那不是他給我建立的獎罰機制,而是給他自己。
周泊新才是罪人,他愛上了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愛上了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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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家里沒有人,前幾天我把柳坊罵走了,她真的再也沒回過麗水苑。陳志遠也是依舊每天逍遙快活,經常不見人影,今天去打高爾夫,明天去馬場里和人賽馬,后天又飛去看什麼藝術畫展,裝得跟人似的。
大成和三子來麗水苑玩,大成進門之后換了鞋“嗷”了嗓子就往沙發上一摔,我下意識又往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已經養成了習慣,這幾天經常往樓梯那里看,我哥肯定已經知道我發現了攝像頭,所以我這個動作越來越坦然,有時候還會看著那個方向發呆。
但我們兩個從那天后再也沒有聯系過。他沒回麗水苑,我也沒給他發過任何消息。
我沒告訴過他們倆周泊新在麗水苑裝了攝像頭的事。雖然我已經跟自己發誓了,對待朋友要坦誠一點,但這涉及到了我哥的隱私,而且他倆本來就覺得我哥是渣男了,再加上這件事,好家伙,變態加渣男,洗不清了。
三個人一起癱在沙發上各玩各的手機,大成突然感慨,“哎,一想到下周日沒了我就心疼,我本來還約了場籃球賽,只能鴿了。”
“大冬天的也不嫌冷。”我翻了個白眼。
“室內,也還行吧。主要是因為有拉拉隊,里頭的拉拉隊長那叫一個漂亮!我給你找,還是個網紅來著。
”大成掏出來手機想給我看,我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別給我看,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