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遠定好的蛋糕孤零零放在桌子上,遠遠看過去是白色的硬質包裝盒,上頭系著繁復漂亮的絲帶,看不出里頭的蛋糕長成什麼樣子。
估計沒機會看了,連包裝盒都沒人拆開,更別說插上蠟燭給我唱首生日快樂歌了。我看著鞠露露,她漂亮的臉蛋上是興奮的笑意,拍完了花瓶又跑過去看長桌上擺著的古董燭臺,那是我媽的收藏品,我至今不知道其價值幾位數。
我在一團亂糟糟的興奮激動里掏出來煙盒,拇指擦著濾嘴頂出來一根煙,叼進嘴里“擦”一聲點燃了打火機。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心臟每跳一下都壓出去一泵鮮紅的血,在血管里快速流動,一陣狂風。
猜拳進行了好幾輪,勝利者一個又一個,十幾歲的學生對品嘗紅酒沒有興趣,更愿意品嘗的是朋友圈里的吹噓。他們叫我一聲哥,轉頭能拿著我給他們的好處出去當別人的哥,這些東西不光是成年人的灰色法則,我們未成年也得心應手。
我沒想阻止他們,反正這些東西都是陳志遠的,我不清楚每一瓶酒的價格后面墜著幾個零,要是能換來他的憤怒和崩潰那我一定會開心。開了多少紅酒我就喝多少,喝到最后忘了自己在哪,腦子里閃過去扭曲的笑容和聒噪的尖叫,感覺飛機巨大的滾輪扯著我的腦子在平坦粗糙的水泥路上碾過去,飛往最遠的天邊,一片白。
十二點,沒人跟我說生日快樂。
我可能不喜歡鞠露露了,我想。
做了個離奇的夢,夢里光和光糾纏,一會兒攏成耀眼的光團,一會兒散開在整個黑夜里,晃得我眼睛很疼。
從床上爬起來凌晨三點多,快要四點,手機屏幕的光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炸開一樣,我緊緊皺起來眉,瞇著眼睛看上面的數字從03:47跳到03:48。草,以后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嗓子眼冒煙,喝下去的酒全積在胃里,又想吐又感覺到渴,坐在床上腦袋快要炸開,猛地聽見奇怪的動靜。
隔著一扇門,像夢的延伸,糾纏又黏膩的喘息。
我看見我哥在吧臺上和一個女人做愛,那女人我認識。
我扶住門框的時候確定自己還在夢里,陳志遠說過我哥今晚絕不會回來。
所以我的眉毛是舒展的,眼神是冷淡的,應該吧。雖然頭痛欲裂,但靜靜看著吧臺上的兩個人曖昧地貼在一起。前段時間我還猜想過我哥是不是處男,可能正因為此這個夢才闖進我的腦子里,女人細長的腿松松垮垮地勾著我哥的腰,脖頸白天鵝般優雅地仰起來,她嘴里聲音和我印象中不同,這就是夢和現實的出入。
我哥不會出現在這里,鞠露露也不會發出如此嬌媚的聲音。
她看見我出來,腿緊緊纏上我哥的腰,神情害羞又驚慌,軟綿綿地推了我哥一下,“等等呀,你弟弟來了。”
我被迫成為一場獵奇夢境的看客,入場不需要買票,我是被綁架的觀眾。看男人黑色襯衫下露出來的一截腰線,看起伏的動作空氣被攪成銀色的波浪,看撲到我臉上劍拔弩張的荷爾蒙。我記得我是出來找水喝的,渴變成一種痛覺,我不自覺地狠狠咽下稀薄的口水。
我聽見我哥笑了一聲,低沉朦朧,然后喉嚨里冒出來聲音模糊的應答,“嗯。
”
鞠露露后背抵著吧臺冰涼的瓷磚,大片瑩白的皮膚被撞得發紅。我依舊相信我在夢里,因為我感受不到我自己,除了渴。但鞠露露顯然被我的眼神嚇到了,我緊緊盯住他們交合的地方,讓鞠露露瑟縮著、雙臂緊緊攀住我哥的脖子,“哥,你弟弟一直看著我。”
我哥說:“看唄。”
鞠露露又快哭了,那個表情我是見過的。小鹿一樣的眼睛濕漉漉的,望向我的時候我覺得我什麼都愿意哄著她,她就用這種眼神去看我哥,哀求他。
“我們進屋,好不好?”
我哥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我一眼,他右手撐著吧臺的邊沿,挽上去一半的黑色襯衫的袖子底下露出來好看又性感的肌肉線條,皮帶散開,褲腰漫不經心掛在腰邊。
“就在這。”他說。
作者有話說:
其實寫這種內容我也很惶恐,只希望大家嘴下留情,能看看后面的內容(噗通跪下
第3章 麥田
麥城之所以叫麥城是因為城市的邊緣被大片的麥田包圍,麥城被圍成一座金色的孤島,金浪將天空映成暖色的,呼嘯著下一場尖芒的雨。
在我小時候還沒有“網紅”這個詞,麥城的標志也沒有被一眾網紅蜂擁著踩踏成折腰的雜草,它們被風吹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媽挽著陳志遠的胳膊,兩個人笑得甜蜜美滿,將愛寫在眉眼發絲上,買下了最北邊的一塊麥田。這塊地是陳志遠送給我媽的生日禮物,那年我媽二十八歲,陳志遠四十歲。
我騎在陳志遠脖子上,身子往下彎曲,懸空著想伸手去揪一根金色的麥子,但麥子的身子也往下彎曲,和我一樣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