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幅《焰》還在,和這幅放在一起,說不定會被認為出自同一人之手,或是有心模仿復刻。
哪怕畫的主體并不相同,那幅畫的是火,這幅畫的是雨。瓢潑的雨澆滅燎原野火,本該是一場本能的主權爭奪,那看似強勢的火卻主動斂去聲息,由著雨將它撲滅,將它包圍,心甘情愿的,毫無怨言的。
如果說《焰》是渴望,那麼眼前這幅,訴說的便是臣服。
時濛本不想解讀這幅畫的內容,可傅宣燎太過粗暴直接,在用所有行動詮釋他立下的承諾。
“你不是說,只要能原樣恢復,就可以嗎?”傅宣燎說,“你給我的沒辦法復原,但我給你的,掌控權在我手里。”
言下之意便是——現在,我把我的心交給你。
而愛與恨,本質是一場零和博弈,一方的進攻和勝利,必然造成另一方敗退與損失。
聽到心里傳來的類似零件松垮的聲音,時濛抽走傅宣燎手中的畫,拿起窗臺邊的打火機,拇指轉動砂輪,讓火焰吞噬那張薄薄的紙,以最快的速度將它燒毀。
一切發生得太快,色彩絢麗的畫瞬間化作一攤灰燼,傅宣燎望著眼前的景象,張了張嘴巴,似乎呆住了。
時濛卻松了口氣。
歷史重演就算威力不再,就算無法讓時濛感受到快意,也至少會給一點逃出生天般的輕松。
“我不需要補償,我什麼都不要。”捻了捻指尖的一撮余灰,時濛宣布道,“已經沒有了,你可以走了。”
他以為這樣總該夠了,沒理由再繼續強詞奪理,孰料下一秒,傅宣燎突然大步上前,扯過時濛的胳膊,一使勁,將他按在墻壁上。
還沒反應過來,灼熱的氣息伴著鋪天蓋地的吻,落在時濛的臉頰、唇角,還有不知何時變得通紅的耳廓旁。
每逢此刻,勢均力敵的關系總會變成單方面壓制。傅宣燎一面壓著時濛柔軟的唇,一面毫不費力地用一只手將他兩個手腕制住,圖方便地壓在頭頂,再傾身過去,將這個吻不斷加深。
他們太久沒有親密接觸,以致忽然間的皮膚相觸都堪比電閃雷鳴,能量巨大到霎時喚醒許多個夜晚身體交融、不知饜足的記憶。
暌違已久又過分熟悉的唇齒糾纏綿長而徹底,像急于把缺失的那些日子一次性補回來,所有感官為貪婪讓路,兩個人慣性地閉上眼睛。
猶如置身沼澤,越是掙扎就越是被纏得更緊,時濛繃著神經在緊握混沌中微薄的一線清醒,才找到機會張開牙齒,狠狠咬下去。
血腥味蔓延的瞬間,隨著一聲吃痛的倒抽氣,身體的壓制轉換為眼神的禁錮,傅宣燎微微弓著背,自上而下地看著剛咬他一口的人,呼哧呼哧喘著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的粗氣。
不,沒有憤怒。
時濛看見那雙他描繪了許多次的深邃眼睛里,除了稠密的懷念,唯有泛濫的癡迷。
好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壓抑許久的天性終于迎來釋放,他嘶吼著、近乎狂熱地在自由的天地里撒歡奔跑。
“我不走。”傅宣燎的眼神和呼吸同樣熾熱,“我知道,你不想我走。”
如果說之前的判斷都是推測所得,這次便是經由過往實踐得出的肯定。
面對他的逼近,時濛大可像之前那樣無動于衷,冷漠抗拒,可時濛選擇了搶奪和銷毀,正是仍然在意的證明。
總算在這場難熬的拉扯中獲得正向反饋,傅宣燎迫不及待地扯松左邊衣領,拽到胸口處,讓時濛看皮膚表面印刻的痕跡。
還是那場雨。
時濛慢慢睜大眼睛,看著剛被銷毀的那幅畫活了過來,落在一個連著心跳、滲進血肉肌理、只要活著就不可能磨滅的位置。
嘴唇翕張,半晌,時濛顫聲道:“你瘋了……”
見他終于給予反應,傅宣燎呼出一口氣。
“是啊,我瘋了,以前是你瘋,現在換我。”傅宣燎揚唇,“你看,我們是不是絕配?”
先是你偏執地強求我一場,再是我偏執地非要把你搶回來,這才叫公平。
他松開時濛的手腕,握住其中一只手,讓柔軟的掌心準確抵在自己起伏的胸膛。
“我把恢復完整的一顆心交給你。現在,輪到你兌現承諾了。”
第53章
時濛從身到心都在發著抖,觸著灼熱皮膚的掌心尤甚。
他想不明白,明明表達了抗拒,甚至為了佐證態度說盡難聽的話,做盡過分的事,眼前這個人為什麼還是可以堅持如斯,不屈不撓地黏上來?
難道他知道了?
這個想法剛冒頭,就被時濛摁了回去。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甚至都沒有走進來過。
喧囂的心跳暫且被安撫,時濛垂眼咬唇,用舌尖舔去不屬于自己的味道,卻意外地讓鐵銹味在口腔彌漫。
他這一口力道十足,直將傅宣燎嘴角都咬裂。鮮紅的血順著嘴角向下淌,被傅宣燎用手背揩去,另一只手還抓著時濛的手腕不放,高大身軀籠罩在上方,是一種聽不到回答就不放人走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