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時濛的眼神指示,傅宣燎將畫架抬到了客廳靠近陽臺的位置。
陽臺朝南,想必日間采光不錯。給畫架調整到了一個既光線充足又不至被迎面暴曬的位置,傅宣燎滿意地直起腰,無意中瞥見擺在窗臺上的一只印著卡通兔子的保溫桶,還有里面放著的牛肉干,
想起李碧菡曾說過時濛小時候喜歡這些,傅宣燎不禁勾唇,心想他果然沒有變。
對一件事的記憶經驗在于對兩個意象的比較,過去的時濛用每天看同樣的動畫片、吃同樣的東西表達喜歡,現在的時濛用眼神、用行動表達在乎,不同的時空仿佛發生了某種相互作用,讓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怎麼可以才發現,他其實一直都這麼可愛。
為了拖延,傅宣燎待在衛生間,足足把手洗了三遍。
等他出來,聞到食物的香味,抬腕看表,忽而意識到已是晚餐時間。
這里的廚房是開放式,一抹高挑清瘦的背影在灶臺前來回忙碌,令傅宣燎不由得駐足。
待到時濛托著盤子轉過身來,他才匆忙收回視線,欠身拿起剛才組裝畫架的過程中隨手丟在椅子上的外套,挽在臂彎。
“那我就先……”
“吃嗎?”
并非出自真心的一句話被兩個字打斷,傅宣燎近乎驚喜地抬頭看著時濛,后者同樣看著他,只是依舊沒什麼表情。
時濛舉了舉手中的盤子,又問了一遍:“吃嗎?”
雖然被昨天的百口莫辯弄得心有余悸,可面對時濛的邀請,傅宣燎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晚餐是昨天剩下的餃子,又切了剛從保溫袋里拿出來的一塊鹵牛肉,剩下的放在玻璃碗里,封蓋送入冰箱保存。
待發現自己盤子里的餃子比時濛盤子里的多,傅宣燎后知后覺意識到被留下吃飯只是因為自己幫忙捎帶物資,只是時濛表達感謝的方式。
這場景意外地和去年除夕在傅家的場景重合,想到時濛把僅剩的兩顆雞蛋都打在他的碗里,意在把珍貴的東西留給珍視的人,傅宣燎失落之余,更有一種酸酸漲漲的懷念潮水般地漫上來。
他拿了干凈的筷子把餃子夾回時濛碗里,理由是:“我不餓,吃不了這麼多。”
又發自內心地稱贊:“做的很好吃,賣相也好。你連面條都煮得比我好。”
多半是嫌麻煩,時濛沒有推拒。
吃完餃子,傅宣燎主動站起來收拾盤子。廚房安了洗碗機,用手機上網查了使用方法,把鍋碗瓢盆一應丟進去,按了啟動鍵,傅宣燎松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見時濛就站在離料理臺不遠處的島臺旁,擺弄上面的咖啡機。
垂首的姿勢讓他藏在毛衣領口里的脖頸露出來一截,白皙的,纖細的,傅宣燎曾暴力掐捏過,也吻過無數次的。
應該只親吻的,他這麼好,怎麼會有人舍得對他不好?
傅宣燎在心里反復地、無聲地質問自己。
就在上前抱住這具單薄身體的沖動即將攀至頂峰之際,他看見時濛扭頭,舉著咖啡杯,仍是那道清冷的聲音:“喝嗎?”
傅宣燎不假思索:“喝。”
得到肯定的回答,時濛先是怔了下,而后扯動唇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其實他很少笑,或者說很少因為開心而笑。就像現在,他清楚地知道傅宣燎有備而來,懷揣著目的和計劃,說不定連他動搖的時機都計算得剛剛好。
可他已經輸過一次。
一次就夠了。
他不打算再給任何人任何可乘之機。
揚了揚手中的杯子,時濛看向傅宣燎,笑容冷漠而譏誚:“你就不怕,我又在里面下藥?”
第43章
幾乎沒有猶豫,傅宣燎說:“你不會的。”
“我會。”時濛說,“五年前,你忘了?”
“那不是你下的藥。”
時濛被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弄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再度開口:“不是我還能有誰?”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更覺諷刺,“當年,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傅宣燎解釋道:“當年,原本就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你做的,只是機緣巧合碰到你,才先入為主以為是你。”
時濛“哦”了一聲,仍是漫不經心的態度:“那現在有證據了?”
“沒有。”傅宣燎如實回答,“但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如果是你,沒必要選在那種時候,更不會用那樣齷齪的手段逼我就范——這是來到潯城前的那晚,傅宣燎想通的事。
似是有所觸動,時濛眸光微顫,隨即逃避般地斂了視線,看向島臺的桌面:“難道你忘了是誰,用一紙合同把你捆在身邊?”
傅宣燎緩慢搖了搖頭,說:“我只記得是誰,幫助傅家渡過難關。”
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走向令時濛愣了一瞬,隨即似笑非笑地哼出一個氣音:“幫助?原來傅總是這麼對待提供幫助的人的。”
合同期內抗拒執行義務,甚至恩將仇報反咬一口。
被用生疏的口吻喊作傅總,傅宣燎壓低聲音:“是我的錯……”
“而且,這不是幫助。”沒等他說完,時濛接著道,“是投機取巧占便宜。”
實際施以援手的是時懷亦,他只是蹭了個合同為自己謀利,嚴格說來,算是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