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思卉沒再提起上訴,她戴著手銬背對觀眾席,離場的時候也沒有轉頭往這邊看一眼。
傅宣燎知道李碧菡哭了,為了給兒子公道把女兒送進監獄,這種事不是一般的母親能承受的。
散場后,他主動送李碧菡回家,車上同她說起打算去潯城找時濛的事,雖未得到贊同,卻也沒遭到反對。
“濛濛離開楓城,應該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既然他已經查到時濛的去向,李碧菡自知阻止不了他,只說,“我這個當母親的太失敗,也不知他現在對你是何種感情。可我終歸是個母親,只希望孩子過得好,拜托你對他若是真心,就依著他點,別再讓他難過,若還有哪怕一絲猶豫,都不要再去擾亂他的心。”
傅宣燎鄭重應下。
到了時家,經得允許,傅宣燎和阿姨上樓去時濛的房間,看看有什麼可以給他帶過去。
剛進屋,就聽到樓下傳來吵嚷聲。
原是時懷亦回來了,近期他被離婚官司弄得焦頭爛額,聽說時思卉被判了刑更是火冒三丈,回到家就同李碧菡吵了起來。
“思卉坐牢了,這下你滿意了?要不是你非要把濛濛的股份拿走,哪來這麼多事?”
“我承認有做錯,可是時懷亦,你摸著良心想一想,要不是當年你……”
“當年你也是接受了的,現在翻舊賬?”
“事情弄到如今的地步,你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哼,濛濛也是不懂事,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放過,但凡他不配合檢方或者說點好話……”
“他憑什麼替傷害他的人說好話?”傅宣燎從樓上下來,“一切按法律程序辦事,還請您不要妨礙司法公正。
”
似是沒想到家中有外人在,時懷亦先是一愣,繼而笑道:“你們現在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聯合起來對付我,是不是忘了把濛濛推向絕境,也有你們的功勞?”
一句話就將傅宣燎堵得啞口無言。
臨走前,傅宣燎上到頂層閣樓,在時濛常坐的窗臺邊站了一陣。
家里阿姨走進來,拜托他帶些吃的給時濛:“和夫人一起準備的,都是二少爺愛吃的。”
傅宣燎接過紙袋,低低應了一聲。
阿姨沒著急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閣樓的窗臺。
“以前每個周六,二少爺都會坐在這里。”她微笑著說,“嘴上說著不是在等人,眼神一直往外瞟,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根據阿姨的描述,傅宣燎眼前浮現時濛坐在窗臺邊,腦袋抵著玻璃窗的畫面。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豎起耳朵留心外面的每一絲動靜,尤其當聽到汽車駛近的聲音,他便立刻直起脖子朝道路盡頭看,如果出現的是那輛熟悉的車,一雙漂亮的眼睛便會倏然亮起。
在一切塵埃落定的當下,這份錯失更令人心生酸楚。
似是看出傅宣燎的痛苦,阿姨溫聲道:“二少爺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對你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積攢起來的,如果還有遺憾,與其后悔懊惱,不如付諸行動。畢竟時間過得那麼快,轉眼又是秋天了。”
傅宣燎便打起精神,動身前往潯城。
路上接到電話,聽說他已經出發了,高樂成咋舌道:“不是白天還在法院?這麼趕的嗎?”
“嗯。”傅宣燎說,“時間寶貴。”
對此高樂成不發表意見,只提出一個要求:“你家冰美人要是問起來,你別把鍋甩我頭上,他的行蹤江雪可一個字都沒告訴我。
”
傅宣燎覺得他多此一問:“我自己大費周章查到的,憑什麼把功勞算你倆頭上?”
他巴不得時濛知道他做了多少,這些都是他愛著時濛的證明。
“嘿,覺悟可以啊。”高樂成笑道,“那我就祝咱們傅總此行順利,抱得美人歸!”
抱得美人不敢想,能見上一面都算走運。
眼看距離周六還有不到五十分鐘,傅宣燎有些心急地又敲了下門,聲音卻全無底氣:“還繼續睡嗎?如果不睡的話……”
來的路上傅宣燎風風火火,等到地方,清晰地知道時濛就在一門之隔的那一邊,心里反而萌生膽怯。
他想說如果不睡的話我陪你,怕嚇著時濛,臨到嘴邊還是換成了:“如果不睡的話,出來看星星。”
秋日的藍天一碧如洗,夜空也璀璨明凈,寥落幾顆星眨著眼睛,似在遠方遙望地球上這個小小角落里的兩個人。
可惜,回應傅宣燎的是遠去的腳步聲,以及樓上熄滅的燈。
仰頭盯了半晌,確定時濛睡下了,傅宣燎輕嘆一口氣。
雖然意料之中,但難免有些失落。
看著黑暗的窗口,他用很低的聲音說:“好好睡吧,不要做噩夢了。”
后半夜時濛睡得還算安穩,睜眼天已大亮,刷牙時他看著鏡子里頭發亂翹的自己,開始回想昨晚是不是做了個夢。
他夢到那個人來了,說來陪他過周六。
這太過離奇,那個人明明恨極了周六,從來沒有主動過。
時濛下樓烤了兩片面包,就著牛肉干和牛奶對付完早餐,披上外套推開門。
沒人,時濛松了口氣。
站在門口,仿佛受到某種指引,他仰頭看天,被光芒刺得瞇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