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時濛不太通曉人情世故,但到底不喜打擾別人的生活,按理說現在出院了,無論如何不該再麻煩她,可是江雪性子強勢,又熱情過頭,到了家就翻出照片和視頻給時濛看,問他滿不滿意。
“獨門獨院,南北通透,采光無遮擋,周圍設施一應俱全,又沒有市區里那麼吵鬧……裝修可花了大價錢,這些小擺件都是我親自選的,還有你的畫……出門走兩步就是河灘,真正的親近大自然,無論散步還是寫生都很方便。”
江雪猶如拼業績的房產中介,將這房子360度無死角夸了個遍,叫時濛有心拒絕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他想找的也確實就是這樣一處住所,安靜,無人打擾,不需要所謂的意義,就可以漫無目的地活下去。
看出時濛對這房子感興趣,江雪放出殺手锏:“而且你也知道我多忙,真的除非到退休養老,平時根本不可能去住。”
這一點時濛是清楚的。況且除了工作,江雪最近還和高樂成確定了戀愛關系,除了逢年過節,根本沒時間往潯城跑。
“你就放一萬個心。”江雪敏銳地察覺到時濛的擔心,舉起雙手自證清白,“男人可以換,朋友不可背叛,就算我跟他結婚了,也不可能給他機會向那個姓傅的通風報信!”
最后的疑慮打消,時濛的去處就這樣定了下來。
之后幾天,用來收拾行裝。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時濛不打算回時家也不打算去傅家拿行李,江雪干脆給他置辦了幾身秋裝,又抽時間逛網上家電城,給潯城的養老之家添置了垃圾處理器、洗碗機、掃地機器人等新潮家電。
對此時濛表示沒必要:“我的手可以干活。”
江雪豎起食指搖一搖:“這跟你能不能干沒關系,我只想做個好房東,讓房客真正拎包入住。”
于是當第一片樹葉從枝頭掉落,楓城人一夜之間迎來秋天,時濛準備出發了。
走之前,江雪把手機遞給他:“你的,早修好了,看你不想跟那些人聯系,就暫時沒拿給你。”
是時濛原先在用的那支手機,上一次用它是在郊區某廢棄倉庫外的大雨里。
躊躇片刻,到底接了過來。時濛答應道:“有事會打你電話的。”
江雪撇嘴:“有事才給我打電話?沒事也給我打,聽到沒?”
時濛應下了,長按電源鍵,開機后剛要揣回兜里,手機適時響了起來。
以為是某個不識相的人打來的,江雪湊過去看,見來電顯示界面上的“孫老師”三個字,皺眉道:“他找你干嗎?”
時濛搖頭,表示不知。
鈴聲響了很久,停下之后又鍥而不舍地打來,時濛到底還是接了。
通話時長不過幾秒,掛斷后,時濛的神情有些茫然。
“怎麼了?”江雪問。
愣怔好半天,時濛才回答:“楊幼蘭,自殺了。”
事情還要從李碧菡上門鬧事說起。
在旁人看來,她只是作為正室去到丈夫養在外面的小三面前立個下馬威,知情者也只當她是去討個說法,順便發泄積壓多年的怨氣。
誰想李碧菡當天是有備而去,口袋里藏著錄音筆,包口塞了小型攝像機,把和楊幼蘭爭吵的全過程都錄了下來,轉頭就找了個律師,將她告上法庭。
對此時懷亦表示不贊同:“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何必舊事重提?”
李碧菡冷笑:“都是你兒子,你當然覺得沒必要。可是濛濛是我生的,我必須替他做主。”
“你問過他了嗎?他需要你做這個主嗎?”時懷亦勸道,“二十多年了,這事根本追究不出結果,我看不如撤訴吧,思卉那邊也找幾個厲害的律師幫她辯護。這事已經鬧得很難看了,你想全楓城的人都來看我們時家的笑話?”
看著這個滿腦子“家宅和睦”的男人,李碧菡前所未有地感到心寒。
“這事不需要問誰,是我這個當媽的應該為他做的。”她擲地有聲道,“思卉犯了錯,就該承擔責任,至于二十多年前的恩怨能不能還我兒公道,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自此李碧菡繼續調查當年的事,一面起訴一面收集證據。
幸運的是,這件事這麼久沒有爆發出來先是因為無人懷疑,后來是因為被有心人隱瞞,如今按圖索驥,竟發現不少有力的線索。
比如當年就算在同一家醫院,憑楊幼蘭一己之力的確沒辦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將兩個新生兒調換,而作為她的“護花使者”,孫雁風的名字闖入視線的那一刻,眾人竟毫不意外。
連江雪都在調查過程中提供了信息,說孫雁風曾在偷畫事件爆發時,指認時濛的畫風與時沐相似,有意引導輿論讓大家認為時濛嫉恨時沐才華,才做出這樣的事。
李碧菡勢單力薄,傅家主動幫忙參與調查,等他們找到孫雁風的時候,后者正守在楊幼蘭家中,像是知道他們的來意,讓他們在外面等一會兒,說把粥熬好就去自首。
孫雁風將全部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說換孩子是他一個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