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沒有聲音,畫外傳來的聲音便成了此刻唯一的動靜。
外面兩人甚至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就圍繞著時濛展開爭吵,仿佛他與他們無親無故,連基本的尊重都不配得到。
江雪聽得難受,想出去提醒他們點小聲,剛轉向門口,傅宣燎一陣風似的擦過她身側。
一巴掌拍在門板上,傅宣燎沖走廊吼道:“要吵去外面吵!”
時懷亦和李碧菡被嚇了一跳,見是傅宣燎,才雙雙松了氣,轉而憤然瞪視對方。
“來都來了。”時懷亦無奈先退一步,“孩子受了很重的傷,作為長輩,看一看不過分。”
可方才提到已故的兒子,心酸委屈泛了上來,李碧菡歪倚在墻邊,用手揩去眼角的淚:“他自己的媽媽怎麼不來?”
“你就是他的媽媽……”
“時懷亦,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認了這個兒子?”怒火再度被挑起,李碧菡含淚瞪著時懷亦,“那我就告訴你,我唯一的兒子叫時沐,房間里那個叫時濛的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就算他今天死在這里,我也……”
聽到不吉利的“死”字,時懷亦也不淡定了:“你怎麼能咒他死?他可是你兒子!”
“呵,老天不長眼,當年死的怎麼不是他,我恨不得拿他的命去換我沐沐的……”
“閉嘴!”
時懷亦氣得臉紅脖子粗,揚起手又不忍落下,到底聽不下去李碧菡對時濛的連篇詛咒,沖口而出道:“他才是你兒子,你的親生兒子!”
李碧菡愣了下:“……你說什麼?”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回頭路。
時懷亦借著頂上來的一口氣,指著病房,在投過來的眾多愕然目光中,高聲宣布:“時沐不是你的兒子,躺在里面的時濛才是!”
第33章
外面又下起了雨。
頂層單人病房還有其他患者居住,護士上前提醒不要大聲喧嘩,警察便做主讓大家轉移到本層單獨設立的家屬等候室,關上門,與外界隔開后氣氛更加安靜。
聽說時濛不見了,時懷亦急道:“自己跑的?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剛從ICU轉到普通病房,怎麼可能自己跑?你們警察怎麼辦事的,好幾天了都抓不到害我兒子的人……”
“確實是自己跑的,監控有拍到。”傅宣燎不想聽他廢話,“麻煩陳警官繼續按流程行事,當務之急是盡快把人找到。”
被稱為陳警官的警察點頭道:“剛才已經電話部署過了,即刻展開搜尋。”說著翻開記錄本,“二位是受害者的父母?這里正好有幾個問題……”
“等一下。”李碧菡忽然出聲打斷,終于反應過來似的面向時懷亦,“先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時沐不是我的兒子?”
她坐在等候室最里側的沙發椅上,腰背挺得很直,卻仿佛搖搖欲墜,瞪大一雙眼看著時懷亦,像是渴望從他口中聽到否認的回答。
時懷亦方才被逼急了,這會兒已經開始后悔。他悉心維護了五年的和平毀于一旦,若是回到十分鐘前,他斷然不會亂了心神,聽到一個“死”字就讓沖動支配理智。
他已經失去一個兒子,再失去一個,外面的人會怎麼看待時家?
然而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如今再反口,怕是也沒人接受。時懷亦破罐破摔,沉下一口氣道:“時沐不是你的兒子,時濛才是你親生的,他們倆……在出生的那年被調換了。”
此言一出,滿屋嘩然。
傅宣燎和江雪驚訝到愣在那里,兩名警察都被這電視劇般離奇的橋段弄得面面相覷。
“調換,調換……”李碧菡垂首,將這個詞咀嚼了兩遍,復又抬眸,“怎麼可能,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時懷亦嘆了口氣:“事到如今,還有什麼騙你的必要?”
李碧菡抬手按住胸口,通過深喘平復呼吸:“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要不是因為這個,這些年我又何必讓濛濛喊你媽媽,還盡力制造機會讓你倆培養感情……”
“有證據嗎?”李碧菡根本聽不進去,只顧驗證真實性,“口說無憑,我不信。”
“證據就是那份化驗報告。”時懷亦無奈道,“當年我就起了疑心,濛濛做骨髓配型的時候順便做了血檢,兩個結果一起出的,我問過醫生,從血型遺傳規律上說濛濛更有可能是我們的孩子……檢驗結果裝訂在一起,那陣子你很虛弱,我怕你受不了打擊,就把它藏起來了。”
李碧菡茫然地坐在那兒,攥著裙擺布料的雙手時不時顫一下,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傅宣燎倒是聽明白了,可又覺得這種事太過荒誕:“血型并不能作為檢驗親子關系的決定性標準。”
“這我當然知道。”時懷亦滿面愁容,“后來我怕不穩妥,又去做了親子鑒定……”
鑒定結果不言而喻。
沉默在不大的空間里彌散開來,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第一個有反應的是李碧菡,她撐著胳膊從沙發椅上站起身,晃蕩著向前走了兩步。
時懷亦于心有愧,目光閃躲不敢與她對視。離李碧菡最近的江雪怕她摔倒,上前扶了一把,被李碧菡掙開甩脫。
她很慢地往門口走,似要往時濛的病房去,走到門口又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