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濛挑一筷子面條:“三個,不多。”
傅宣燎既無言,又覺得可笑,心底的一點同情剛冒頭就被摁了回去。
可憐的是那個手無寸鐵的小孩,而不是眼前這個為謀私欲大肆動用武器的人。
他問時濛:“所以,你剛才說的所謂的規則,其實都是你自己定的?”
時濛抬起臉。
“你想要什麼,就要得到什麼,想要給什麼,不管好的壞的都要塞到別人手里。”傅宣燎笑了笑,“難怪,所有人都怕你,都想離你遠遠的。”
畢竟他何止不近人情,簡直不擇手段。
時濛急忙站起來:“你想離開我?”
傅宣燎放下筷子,掀眼看他:“你覺得我想嗎?”
時濛想起幾個小時前在鶴亭門口拋出的問題——你希望我是嗎?
那個問題的答案不能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是板上釘釘。
所有人都想離我遠遠的,時濛想,是所有人。
可是為什麼?
時濛覺得迷茫,開始回溯記憶,試圖找出癥結所在。
似是看出他在想什麼,傅宣燎前傾身體靠近,兩人中間隔著半張中島。
然后偏頭貼在時濛耳邊,冷聲質問:“除了偷別人的作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不,我沒有……”
否認到一半,時濛的眼睛倏地睜圓。
這些年無人提起,他竟差點忘了四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第25章
四年零五個月前,初秋。
楓城的秋天短暫,中秋過后空氣里才沁出些微涼意。
適合游樂的天氣下起了雨,室外活動難以進行,位于城市邊緣的豪華別墅區便成了上層人士社交聚會的優選場所。
正值周六,某幢三層帶泳池的現代化別墅被包下,舉辦一場以慈善拍賣為名目的大型聚會。
主辦者是楓城鄰市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板,最近將生意拓展到楓城,正與本地幾家龍頭企業談合作,因此眾人心知肚明,這次聚會拍賣是幌子,真正目的是促成合作,搞好關系。
到底混在一個圈層,人家初來乍到,面子總要給幾分。于是下午五點剛過,來客便絡繹不絕,一把把傘在燈火通明的豪宅前撐開,隔開雨絲風片,送貴賓們前往聲色犬馬的名利場。
雨是在傍晚六點左右變大的。
下車的時候,時濛被撲面而來的風和吹進眼中的雨水弄得裹足不前,又被同樣坐在后座的時思卉推搡著催促,司機還沒繞過來撐傘,他就一腳踩進了混沌的天地中。
進到室內,頭頂和肩上幾乎濕透,時濛隨手拍了拍,便仰起脖子在人群中掃視搜尋,寄希望于在門口就找到那個人。
這場聚會是時懷亦叫他一起來的,說要介紹幾位時家世交的叔叔伯伯給他認識。時濛對此本無興趣,聽說與他同輩的年輕人多半也會參加,他斟酌之下才決定前來。
可惜這個點到場的來賓太多,因著下雨都擠在門廊處整理行裝,時濛沒見到那個人,倒是碰到乘坐前面一輛車的時懷亦和李碧菡。
時沐去世不過兩月,在時懷亦百般勸說下才肯走出家門的李碧菡今日身著一襲素色長裙,黑發盤起,面上薄施粉黛,身上未曾佩戴任何搶眼飾品。
這些日子她瘦得厲害,細看眼圈還泛著紅,想來昨晚又沒能好眠。時濛只看了她一眼,便匆忙移開目光,低頭看地面。
時懷亦走到他跟前:“小濛啊,先和你媽媽進去,我這里碰到個老朋友,要單獨同他去隔壁敘敘舊。”
聽到“媽媽”兩個字,時濛的心臟先是一縮,然后頗為緊張地悄悄抬眼看向李碧菡,好在她神思恍惚,正面向窗外看雨,并沒有聽進時懷亦的話。
“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帶你媽媽吃點東西。”時懷亦不太放心似的繼續交代,“別讓她生氣。”
時濛應下了。
可是他的存在只會讓李碧菡心不平氣不順,剛上前一步,李碧菡便皺眉退開,轉而牽住從洗手間回來的時思卉的手,看都沒看時濛一眼,就扭身進入聚會場地。
想著時思卉定也會照顧好她,時濛便沒跟上,在門廊外站了幾分鐘,確定她們已經進到里面,才選了個相反的方向,從另一扇門進入會場。
幼年的經歷讓時濛學會了看人臉色,因此他不會湊上去討人嫌。
雖然他覺得李碧菡并沒有討厭他的必要,他對自己在時家的地位有自知之明,且并不打算爭奪家產,但是雪姐說的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畢竟李碧菡最心愛的兒子死了,自己這個與她無親無故的反而活得好好的,看見他一次,李碧菡就難過一次,哪怕他什麼都沒做,存在即是原罪。
想到雪姐,時濛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待著,摸出新買的手機,給她打電話。
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江雪的聲音慵懶,像剛睡醒:“到地方了?”
“嗯。”時濛看著眼前往來的賓客,“好多人。”
“你得學著適應,以后姐把你捧紅了,多的是這種場合。
”
時濛沒回這句,轉而問:“你怎麼樣了,還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