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行到床那頭,傅宣燎見時濛還是固執地抱著那幅畫不動,想起他剛才滿口“我的我的”,冷笑道:“也是,花了一千萬呢,從法律上來說這幅畫確實是你的。”
時濛沒吱聲,傅宣燎看見他摳著畫框的手指動了一下,傅宣燎忍不住說:“你這麼恨時沐,怎麼不干脆把這幅畫毀了?”
時濛突然坐了起來,沖他瞪圓眼睛:“這是我的畫!”
“好好好,你的,是你的,行了吧?”
不欲與一個神志不清的人爭辯,傅宣燎一腳踩進鞋里往外走。
“你去哪里?”時濛怕他跑了,要跟上去。
“包扎一下。”傅宣燎舉了舉還在流血的手,又抬下巴指床上,“小心你的畫被人偷走。”
時濛又一驚一乍地回頭,雙手抱住畫框,模樣可憐又可笑。
走到門口,傅宣燎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你是不是有一幅畫,畫的鈴蘭花?”
時濛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偏過頭,疑惑地看向他。
“那就是有了。”通過他的眼神確定,傅宣燎笑著說,“畫得不錯,可惜被我燒了。”
看見時濛的肩膀狠狠一顫,傅宣燎心底終于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意。
他忍不住想讓時濛更痛:“我都忘了那幅畫長什麼樣了,畢竟連畫帶框,燒得灰都不剩。”
就像你四年前,親手毀掉我的自由一樣。
沿著木質樓梯走下去,傅宣燎收了笑,扭打過后的松弛并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舒適。
短暫的快感過去后,也只剩下滿心冷寂與一身頹唐。
時濛拿那幅畫當籌碼的動機并不難猜,因為四年前他就知道利益的紐帶最為牢固,知道用一紙合同把自己捆在身邊,現在又用一幅畫作為籌碼逼自己過來,還挺聰明。
所以提出毀掉那幅畫的時候,傅宣燎自己也捏了把汗,一方面想著如果沒有那幅畫就不需要再受制于時濛,另一方面又怕時濛瘋起來真把畫毀了。
至于時濛本人,定然是不想死的,不然又何必自導自演這一出?
得出這個結論,傅宣燎甚至沒意識道自己松了口氣,便冷靜下來接著投入思考。他還是希望那幅名為《焰》的畫能好好的,只要它還在,就有機會奪回來。
對自己下意識用了“奪”這個字,反應過來的傅宣燎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本來就是他的東西,現在居然要靠搶,這個世界還真是迷幻。
藥箱放在離餐廳很近的儲物間里,路過的時候碰上在中島喝酒的時思卉,她看一眼傅宣燎的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拉開身旁的高腳椅,示意他坐下聊。
橫豎一時半會兒不打算上去,傅宣燎便坐下了,把藥箱放在桌上打開,翻出碘伏和棉簽,嫻熟地自己給傷口消毒。
曾幾何時,傅宣燎覺得在人前暴露傷口是件很無能甚至丟臉的事,如今倒能面不改色處之泰然,原來丟人這事也會漸漸習慣。
“我說剛才那麼大動靜。”時思卉搖晃著酒杯,似笑非笑,“你倆鬧四年多了,還沒夠呢?”
傷口碰到藥水,痛覺神經再度繃緊,傅宣燎皺眉道:“這話你該問他。”
時思卉抿了口酒:“也是,你都提出解約了。”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一直持續到傅宣燎包扎好傷口,合上藥箱。
怕來不及,時思卉先開口試探:“你沒忘了我弟弟吧?”
從法律上說她有兩個弟弟,不過傅宣燎知道此處的弟弟指的不可能是樓上那位。
傅宣燎抬眼看她,似在用眼神問她什麼意思。
時思卉卻了然般地笑了:“要是忘了,怎麼會提解約……原來我問了句廢話。”
想起上回,也是在這里,連狀況都差不多,一個喝酒一個拿傷藥,當時互相防備著,誰也不敢透底說真話,如今解約的事被放到臺面上,倒是消除了不必要的顧慮。
傅宣燎不否認便是默認,時思卉放心大膽地透露:“當年我弟弟病危的時候,他也做了骨髓配型,你還記得嗎?”
即便不想提及那段灰暗的日子,傅宣燎還是仔細回想了:“嗯,不是說沒配上嗎?”
“醫生說,骨髓配型的最佳情況就是親兄弟姐妹之間的全相合移植,所以我和他是第一批做配型檢查的,可惜我沒配上。”
“他……不是也沒配上?”
“應該沒有吧。”
“應該?”
“因為我們誰也沒看過他的化驗報告。”時思卉忽然笑了一下,似在嘲諷,“我的配型結果過去這麼多年,現在還在我媽那兒收著,他的結果只有我爸口頭的一句‘不匹配’,你說這事是不是挺有意思?”
傅宣燎皺眉:“可是如果配型成功,沒道理不救。”
畢竟不是腎移植這種會對捐贈者的身體造成較大損耗的手術。
“是啊,所以我說應該沒配上。”時思卉嘆了口氣,“但是化驗單被藏起來這事,一直是我媽的心頭刺,她總覺得我爸隱瞞了什麼。”
隨著這番敘述,傅宣燎也陷入思索。不多時回過神來,舉重若輕道:“你們的家事,告訴我干什麼?”
時思卉舉起酒杯,在空中做了個干杯的動作:“這不很快我們就是一邊的了嘛,提前透個底,順便表達一下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