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傅宣燎迅速分析,“這個點沒有前往市區的班車,車鑰匙還在我身上。”
高樂成也有點慌了:“那他跑哪兒去了?這周圍都是山,道路四通八達的,很容易迷路……”
沒等他說完,傅宣燎當機立斷安排任務:“老高你去調動周圍的安保人員,讓他們以酒店為圓心向外圍搜索。江小姐麻煩留在這里等,說不定他走累了就回來了。”
事到如今只能接受安排,慌亂間江雪問:“那、那你呢?”
傅宣燎把那塞了半天都沒塞進口袋的礙事盒子丟給江雪,然后頭也不回地往樓梯間跑:“我去找他。”
第17章
時濛其實沒打算走遠。
他只是想去找傅宣燎的那張畫,下午去湖邊的路上,那張紙被從記錄本上撕下來之后,隨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他還沒看清上面畫了什麼。
吃晚飯的時候,時濛就在思考該如何把它找回來。坐接駁車回酒店的路上,他借著路燈仔細看了周邊地形,覺得不算很復雜,下車后他和江雪說了一聲,便沿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走了一會兒,才想起傅宣燎他們回來也會走這條路,時濛不想碰見他,挑了主路旁的一條小徑鉆進去,循著大致方向繼續走。
夜里能見度低,山里又起了霜,彎曲小徑岔路極多,不知哪條分叉口選錯,走著走著就偏離了主路,一腳踩在觸感軟綿的草地上時,時濛才驚覺走遠了。
他的反應向來比旁人遲鈍,小時候楊幼蘭曾因為他木訥寡言帶到醫院去檢查,醫生說沒問題她還不信,邊罵人家庸醫邊嚷嚷著退檢查費,說:“這孩子怎麼可能沒問題?他腦袋肯定有問題!”
望著前方隱沒在黑暗中墨色般的群山,時濛停下腳步,呼出一口氣,心想說不定確實有問題。
他嘗試著沿途往回走,可惜岔路太多,天色太暗,每一次選擇都是對方向感和記憶力的嚴苛考驗,時濛走了兩三百米,就再次停下了。他認為與其沒頭蒼蠅一樣亂走,走到更遠的地方去,不如在原地等待,等天亮再找回去的路。
于是時濛觀察了一下四周,在一棵剛好迎著風吹來方向的樹旁坐下,躲進避風的角落。
這是他念小學的時候從書上看來的野外求生知識,這其中還包括利用太陽或者北極星判斷方位。
可惜現在是晚上,天上也看不見星星。
坐了一會兒,時濛覺得有點冷,便用寬大的羽絨服盡量蓋住自己的腿。
動作很小心,因為傅宣燎曾說過這件衣服好看,明天還要穿,時濛不想把它弄臟。
一陣吹偏的風自身側刮過,露在外面的脖子第一個遭殃,時濛抬手摸了摸只到耳根的發尾,心想早知道不剪了,還能擋擋風取取暖。
他聽信了高樂成的話剪短了頭發,來度假村的前一天還修剪了一番,可傅宣燎對此并沒有什麼特殊反應,對他還是很兇。
甚至還想逃跑,就在今天下午。
思及此,時濛眼神悒郁地暗了下去,其中除了被忤逆的惱怒,還摻雜了些罕有的委屈。
心里酸酸的感覺和八年前被認錯的那晚相似,時濛抬手按住胸口位置,對這久未出現的知覺還是很陌生。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他是應該的,所處的位置是應該的,讓著時沐是應該的,被冷漠對待是應該的……許是從記事起就被灌輸了這些觀念,他很少會覺得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幾乎不會委屈。
看來傅宣燎真的很過分——時濛想,但凡他稍微不要過分哪怕一點點,自己也不會三更半夜坐在這荒郊野嶺吹冷風了。
也只怪了他三秒,時濛便恢復理智,開始琢磨別的。
傅宣燎究竟在那張紙上畫了什麼?雪姐都笑了,難道真的很像我?
對此時濛是不太信的,上小學那會兒傅宣燎是跟他們一起學過繪畫,不過只學了一周就放棄了,中學也只去畫室蹭過幾堂課,怎麼會畫得好呢。
不過雖然他不擅繪畫,在其他方面都很厲害,數學,英語,運動……好像沒有他不會的東西。
哦,除了劃船。
時濛又陷入了另一段思考——傅宣燎是真不會劃船,還是不想和我一起劃船?
獨處的時候,時濛總是會想很多事情,像在用它們填滿心底的空洞,擠走無用的雜念。
他甚至開始想念被留在酒店房間里的手機,雖然平時懶得帶上,但是不得不承認手機在關鍵時刻會發揮巨大的作用,至少他可以用它報警。
像是直接忽略了會有人來找他這種可能,時濛即便“事后諸葛亮”,想的也都是自救的方法。
他一個人太久太久了,習慣也變成了天性,所以在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時,下意識以為是幻聽。
“時濛——”
一定是聽錯了。
“時——濛——”
怎麼會有人來找我?
“時濛,是不是你在那里?”
我……在哪里?
隨著一束光掃過他的臉,逼近的腳步從石板路轉移到草地上,變得混亂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