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電話來自然是有事,高樂成切入正題:“傅總周末有空不?”
前面的車紋絲不動,傅宣燎雙手松開方向盤,仰靠在座椅上休息:“明天我爸媽回國。”
“那算了,接叔叔阿姨更重要。下周末呢?”
“應該有空。”
“就是那什麼,我們家在城郊新開了個度假村。”
“請我去玩?”
“嗯嘛,順便把你家冰美人……”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哈你知道就好,如果能順便把他的經紀人一塊兒叫來……”
“這我沒法打包票。”傅宣燎說,“你也知道,是我受制于他,不是他受制于我。”
“可別這麼說,明眼人都得看出來是他被你牽著鼻子走。”高樂成先恭維再扔糖衣炮彈,“其實我這兒有件有趣的事,不如咱們做筆交易,我告訴你,你幫我約人。”
“關于什麼的?”
“你家冰……”
“那還是別說了。”
“真不想聽?這事只有我知道,錯過可沒下家了。”
高樂成深諳吊胃口之道,原本沒興趣也給他弄出興趣了。
猶豫片刻,傅宣燎說:“要是沒幫你約上……”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沒約上我自認倒霉咯。”高樂成豁達道。
“那行。”傅宣燎商人頭腦,怎麼算這筆買賣都不虧,“你說吧,我倒要聽聽怎麼個有趣法。”
來到時濛發來的地址,傅宣燎發現是家購物中心。
對于在初雪之日穿越大半個楓城跑來一家普通的商場這件事,換誰都很難沒有怨氣,加上周末人多,停個車都費了好大功夫,乘電梯上去的時候,傅宣燎看到窗戶里倒映的面孔黑如鍋底,仿佛不是去逛街,而是去砸店。
這份怒火在接到時濛的電話之后飆升至頂峰。
“什麼?你在南門?”傅宣燎在商場里四處張望,“南門是哪個門?”
“商場外面有指示牌。”時濛說,“我在一家賣糖炒栗子的店鋪前。”
傅宣燎傻眼:“你讓我出去找你?”
“嗯。”
這家商場占地面積極大,如果不幸傅宣燎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北門,那麼去南門可能要繞行一大圈。
外面還下著雪。
“你就不能進來嗎?”傅宣燎試圖掙扎。
“不能。”時濛斬釘截鐵,“你過來。”
受制于人的傅宣燎只好咬牙沖出去,看到指示牌上的“北門”二字,氣沖沖地頂風向南走。
商場前有一片很大的廣場,周圍的樹和欄桿上掛滿彩燈。
初雪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浪漫,不少情侶在這里牽手相擁或者拍照留念,穿梭其中的傅宣燎顯得格格不入,人高馬大,黑衣黑褲,這會兒更像來尋仇的了。
快到的時候,路前面有幾個年輕人占道跳街舞,一幫路人圍著看,傅宣燎幾次想從人堆里擠過去,都被突如其來的鼓掌喝彩以及人群騷動擋了回來。
糖炒栗子店的招牌近在眼前,傅宣燎徹底沒了耐心,站在人群中掏出手機撥電話。
接得很快,時濛顯然也在外面,聽筒里傳來呼呼的風聲。
“時濛。”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傅宣燎咬牙切齒地命令,“你轉頭。”
于是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的人轉過身來。
眼前搖晃模糊的線條迅速聚攏,仿佛失靈許久的視線對焦程序被修復,方才路過的的風景統統沒在腦海中留下印記,眼前的一幕卻出離清晰——
時濛穿著一件對他的體型來說過分寬大的白色羽絨服,整個人被包裹在黑白色的世界里,有雪花飄落在他剪短的黑色發梢,嘴唇和鼻頭凍出來的一點紅是這幅畫上唯一不同的色彩。
不對,還有他看見自己后亮起來的眼睛。
傅宣燎看見那個不習慣出現在人多場合的家伙,抬起胳膊沖自己揮了揮手,生怕自己看不見似的,又左右擺了兩下。
幾乎竄升到頭頂的火氣瞬間被澆熄,傅宣燎甚至不受控制地揮手回應,等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麼蠢事,臉色又黑了幾分。
兩人進到室內,從時濛手中接過熱乎乎的紙袋,傅宣燎才知道他守在外面是為了買這包糖炒栗子,剛才那家店門口排隊的人不少。
“還是熱的。”時濛說。
意思是趁熱趕緊吃。
上周約在汽車影院,也是時濛提前準備了小吃,當時傅宣燎就覺得哪里不對勁,這會兒看見周圍也有買了栗子的情侶,都是男友在給女友剝,才領會到了什麼。
說不定時濛真把這當成了約會,所以竭盡“紳士”地照顧他。
這個認知令傅宣燎渾身不自在,兩人進到餐廳坐下后,他把手里已經剝開的栗子放到對面的時濛面前:“你先嘗嘗。”
他的本意是找回主動權,沒想時濛捏起那顆黃澄澄的栗子肉,好比托著顆價值連城的寶石,送到嘴邊之前看了又看,差點沒舍得吃。
比上回在游樂園那支冰淇淋還要寶貝。
給都給了,為了表現出無所謂,傅宣燎硬著頭皮問:“好吃嗎?”
“好吃。”時濛難得反應敏捷,回答迅速,“很好吃。”
傅宣燎警惕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生變化,像培養皿中蠢蠢欲動的微生物。
他開始把這種變化歸咎于場景的改變——畢竟在公共場合,時濛會收斂脾氣,自己也不好隨便發作,就像在時家餐桌上,眾目睽睽之下只能保持微笑,權當修身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