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羽說到這里,忍不住仰起頭,望著漆黑的夜空。
煙霧被風反吹,熏得眼睛發酸,煙味彌漫在嘴巴里,呼出來,又彌漫在廖寂的街道上。
不是許嘉樂抽的女士煙的清淡味道,是更烈性、更濃重的男性香煙的苦澀味道。
“溫淮軒,謝謝你,謝謝你喜歡我。”
付小羽反復地道了兩遍謝。
他是如此的誠懇。
和許嘉樂的那段愛情,啟發了他從未有過的性感和美麗。
那種心情,就是生命中無上寶貴的財富。而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他其實再也不會失去這份財富了。
許嘉樂帶給他的東西,給他的人生歷程,已經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永遠的、不可磨滅的痕跡。
溫淮軒給他的與之相比,太淺了。
“可是真的對不起。”
付小羽把香煙掐熄了,面對著溫淮軒,輕聲說:“我沒辦法答應。”
溫淮軒當然已經猜到了。
可是真的聽到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比他想象中要傷心。
荒謬的是,他對付小羽的喜歡,竟然在這一刻又達到了新的高峰。
“靠。”
溫淮軒低頭罵了句,不是憤怒的,而是沮喪的。
這有些少見,他平時措辭文雅紳士,幾乎說話從來沒有臟字。
等他再抬起頭時,竟然覺得鼻子都有些發酸,只能摸了下自己的頭發,心緒混亂地說:“我不是罵你,不是有意見,小羽。我是說,我明白的,我理解,就是需要花點時間接受這個事。我、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
付小羽欲言又止,可是在這種時候,多說什麼似乎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本來已經和溫淮軒一起走到車邊,可是看到對面那家井之貓旅社的時候,又頓住了腳步。
苦澀的煙味仍然在嘴巴里縈繞著。
拒絕當然是必須要做的,可卻也同時,感到隱隱的憤怒再次涌動。
他曾經感受過的愛情,使他甚至沒辦法輕易地、匆匆地接受任何一段看似不錯的戀情。
可給他那份愛情的是個膽小鬼——
許嘉樂這個膽小鬼偏偏在他的身上劃出了最深刻的痕跡。
付小羽勉強壓抑的那份涌動的心緒,仿佛因為剛才的那段對話、那根香煙,變得更加洶涌莫測了。
分手的這麼多天,忍耐了這麼多天,他沒有對任何人顯露痛苦的情緒。
可他現在真的夠了。
他不想忍耐了。
“溫淮軒,你不用送我了。”
付小羽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抿緊嘴唇,低聲說。
……
接到付小羽電話的時候,許嘉樂正在病房里,一邊輸液一邊和靳楚通話。
“你是什麼意思?說得清楚一點。”電話里的靳楚聲音有點不高興。
“我說,我爸這邊的手術結束了,現在也到時候了。我想找時間和你好好談一次。”
“現在就可以談嘛。”
“不。”許嘉樂低聲說:“我不是說隨便聊天那種談談,我想把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從財務到監護權、再到怎麼和南逸解釋離婚的事情全部理清楚。所以我覺得,最好是律師也在場。”
“許嘉樂,你……”電話那邊的靳楚顯然有些懵了,一時之間竟然像是啞了火,沒了下文。
“靳楚?”許嘉樂催了一句。
“要帶律師?”靳楚的聲音更輕了:“我們兩個談不行?”
“對,我們雙方都帶律師。”許嘉樂說:“這樣誰也不會覺得不放心,而且——”
許嘉樂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他握著手機,呆呆地看著那個釘釘的來電顯示——
是付小羽。
是……付小羽!
“靳楚,我有點事,等會再說。”
許嘉樂只是發呆了兩三秒,就啞著嗓子匆匆掛斷了靳楚那邊的電話,然后急切地按下了接通鍵。
哪怕只是兩三秒的拖延,都讓他膽戰心驚,他生怕付小羽是打錯了,一秒不接就來不及了。
“你在哪?”
電話那邊的omega沒打招呼,直接就是硬邦邦的三個字。
“仁心醫院,小羽,我在——”
許嘉樂只覺得口干舌燥,卻再次被粗暴地打斷了。
“十分鐘后出來,停車場。”
“小羽,我在打點滴,要不我等下去找你吧?你在家?我馬上就去,很快的。”
許嘉樂說完這一整句話,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付小羽早把他的電話給掛了。
第97章
許嘉樂坐在病房里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有那麼幾秒鐘,他覺得一切都好像那麼不真實——
真的是付小羽給他打電話了嗎?
直到再次在手機屏幕上確認這一點之后,許嘉樂才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因為手忙腳亂,甚至差點拽到自己手腕上的針頭。
他趕緊按鈴找來護士,要了一個帶滾輪的可移動點滴架,自己把點滴瓶往上面一掛,然后一手輸著液,另一只手推著點滴架,就匆匆往外沖去,那速度把護士都給看得愣了一下。
短短一段路,許嘉樂走得簡直要急死了。
步子邁大了點滴瓶掛在那兒搖晃得厲害,步子邁小了,他心里又火急火燎的。
等他終于趕到了停車場時,距離付小羽的電話其實才剛剛過了8分鐘。
一陣颯爽的秋風迎面吹來,許嘉樂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件襯衫就跑出來了,這穿著在秋夜里,確實單薄了點,他站在冷風里打了個哆嗦,可這會兒哪顧得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