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樂一到醫院,很快就檢查出來了是急性腸胃炎。
醫生一邊給他開單子一邊數落了他一頓。
很顯然,其實以他昨晚那種情況早就應該來看急診了,拖了這麼一天當然更嚴重了,結果就是要一連打三天點滴。
許嘉樂一個人在醫院掛完水已經是下午了,其實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打過針了,拔完針頭之后,他看著自己手背上那塊膠布不由微微出了神。
想付小羽蜷縮在病床上背對著他,只把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
薄薄的皮膚底下,隱約透著青色的血管。
那是讓人無比想牽住的一只手。
許嘉樂用手指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可笑地覺得是在觸摸付小羽剛剛打完針的手。
許嘉樂長長地吸了口氣,穿上風衣往醫院的另一棟樓走去。
北區這家醫院就是慕容靜雅定了要做手術的那一家。
手術雖然安排在明天上午,但是其實今天慕容靜雅就已經辦好了住院手續,畢竟也要提前做些小檢查。
剛才許朗給許嘉樂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而電話里許嘉樂也沒提自己就在隔壁打針的事,只是說他已經從越南回來了,等下就來看看。
慕容靜雅當然是住在最頂級的單人病房。
許嘉樂過去的時候,慕容的幾名比較親近的下屬剛來探望過,正好在走廊里和他撞見了。
“許先生,您也來了。”慕容靜雅的劉秘書很有禮貌地對他說:“許老先生這會兒在里面陪著呢,我們不方便多打擾,先走了。
明后天再過來看望慕容先生。”
“好,辛苦了。”
許嘉樂也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才繼續往里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越到后面走得甚至有點躊躇的意思,而等到終于走到慕容病房門前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病房門被風吹得打開了一條不小的縫隙。
站在外面往里看,病房里的場景被切割成了有些怪異的長條形。
看不到慕容靜雅的面孔,只能看到慕容靜雅搭在床邊的手,還有許朗的一小窄條背影。
“許朗,我剛最后又和邢醫生聊了一下。”
因為隔著一段距離,慕容靜雅的聲音有些模糊,許嘉樂不得不又輕輕往前走了一步。
“怎麼說的?”
“邢醫生說,手術本身是小手術,不用多想。而且從片子來看,小的那個結節基本不用考慮。至于要切除的那個大的,他也認為,十有八九是良性的。”
“另外幾位專家也都那麼認為。”許朗從床頭柜上拿了個橘子,一邊剝一邊說:“所以說,咱們不用太擔心。”
“嗯,我不是擔心。”慕容靜雅頓了頓,又說:“但是還是有可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也有一定可能是癌癥。我爸……他就是肺癌走的,你知道的。”
他的聲音一直都很低沉,乍一聽起來其實很像alpha,即使說著這樣的話,語調也冷靜得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許朗沒有馬上開口,因為過于安靜,穿堂而過的風聲、剝橘子的沙沙聲都變得無比清晰。
隔著那道門縫,慕容靜雅搭在床邊的那只手無聲無息地抬了起來,在空中停頓了幾秒,然后緊緊地握住了許朗正在剝橘子的手。
許嘉樂站在門外愣住了。
他的視角是受限的,窺探的感覺也因此更濃。
這麼多年了,他好像總是在刻意地回避慕容靜雅和許朗共處的場景,也因此,在這一刻他感到陌生又緊張。
許朗把橘子放了下來,然后反手攥住了慕容靜雅的手。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靜雅,別怕。”
“我沒怕。”慕容靜雅馬上語氣硬邦邦地地說。
“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陪著你的。”
許朗的回答有些牛唇不對馬嘴。
即使慕容靜雅的語氣那麼強硬,他的回應仍然是慢慢的、帶著一點溫吞:“吃不吃橘子?”
“……就吃一點。”慕容靜雅低聲說。
就在這時,走廊里忽然有一陣風吹過,把病房的門“吱呀”一聲吹得往里。
許嘉樂這會反應倒不慢,馬上做出自己剛推的門的樣子,兩步走了進來。
“樂樂來了。”許朗轉頭時推了下眼鏡,臉上露出了笑容。
“來了怎麼也不敲下門?”慕容靜雅若無其事地把手收回了被子里,有些不悅地抬頭說道。
“門又沒關嚴。”
許嘉樂從一邊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許朗旁邊,離慕容靜雅稍微遠了些,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明天上午手術?”
“對。”許朗看著許嘉樂的眼神帶著一絲掩藏不住的擔心:“樂樂,你這是生病了?哪兒不舒服?”
顯然,許嘉樂的狀況已經明顯到讓他不得不擔憂的地步。
就在許朗開口的同時,靠在床頭的慕容靜雅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也已經打量了一遍許嘉樂,直到看到許嘉樂手背上的膠布時,終于忍耐不住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
“腸胃發炎,打點滴來著。
”
“我問的不是這個。”
慕容靜雅眼里的慍怒之色越來越濃:“成天胡子拉碴的,大半夜突然就往越南跑,然后現在一回來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許嘉樂,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都多大個人了,分個手就照顧不好自己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