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的誘因可太多了。”醫生頓了頓,繼續道:“像是換環境啊、夏天里的花粉啊,包括情緒波動啊、壓力啊,這些都有可能是誘因,很難排查的。”
“小朋友的呼吸道太稚嫩窄小了,所以哮喘本來就對小朋友比較危險,這是沒辦法的,等孩子大了,大概率哮喘也就好了。所以這個時期嘛,也只能做家長的多看著點,白天夜里都得多注意著。”
醫生的目光在許嘉樂身上掃視了一下,最后的叮囑顯得有點意味深長。
可是即使不用醫生說,從看到靳楚短信的那一刻起,到一路上的奔波,再到和靳楚說話、坐在南逸的床邊。
每時每秒,許嘉樂其實都沒有放過自己。
昨天半夜,南逸因為哮喘喘不上來氣的時候,南逸躺在救護車上的時候——
也是他喝得爛醉,在和付小羽激烈地Phonesex之后,安然地想著“明天一定要趕去越南”入睡的時候。
什麼樣的父親會干這樣的事?
這個念頭,就像是虛空中劈下來的一把利劍,冰冷地洞穿了他的身體。
醫生走了之后不一會兒,小南逸就醒了過來。
“Daddy!”他睜眼的時候,一看到許嘉樂就忍不住開心地叫出了聲,可是卻因為胸口還有些不舒服,這一聲Daddy雖然音調很高,可是卻帶著虛弱的氣聲。
“爸爸在這里。”許嘉樂幾乎是用盡全力,才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俯身抱住南逸小小的身軀:“爸爸在這里,南逸,爸爸的寶貝……爸爸來晚了,爸爸來晚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啞,到后面幾乎已經聽不清了。
“Daddy,我昨晚喘得好厲害哦。
”
小南逸環著許嘉樂的脖頸,小聲說:“怎麼都吸不到氣……就像是、像是用很細的吸管在喝可樂一樣。”
小朋友用幼稚的形容描述著哮喘發病時的感覺,可卻更讓許嘉樂感到后怕——
那是吸不到空氣的恐怖感覺啊。
小南逸似乎感覺到了許嘉樂身上痛苦的情緒,用小手摸了摸許嘉樂刺刺的下巴:“Daddy,你長胡子了,扎手。”
小家伙又摸了幾下許嘉樂的胡茬,這時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往外面巴望了一眼:“Aiden呢?”
“Aiden在外面,他喝杯咖啡就進來。”
“Daddy,”南逸忽然很小聲地問:“你是不是……和Aiden吵架了?”
“南逸……”許嘉樂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們都不告訴我,可是你們現在真的好少一起陪我哦,Aiden又看起來總是不開心。”
小家伙還很虛弱,說了一句稍微長一點的句子,呼吸就急促起來。
他不得不垂下頭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才重新用細長的小眼睛認真地望著許嘉樂,怯怯地小聲說:“Daddy,你不要和Aiden吵架了。你們還像以前一樣,一起陪我,好不好?”
“……”
許嘉樂的心都快碎了。
沒有一個父親,能忍心在這個時刻,對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小寶貝說“不好”。
“好。”
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字意味著什麼。
他的手很涼,整個人就像是一條被抹上了鹽的魚。
過于強烈的、近乎像是來自生理上的痛感,甚至讓他有種可以逃避的歸處,他在痛苦中脫水,讓整個大腦都停止了運作。
小南逸又睡了過去,而許嘉樂的手機也快沒電了。
他和靳楚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回去拿充電器,回來就把靳楚替回去補一覺。
再次走過醫院那條長長的走廊的時候,許嘉樂忽然感覺有種悚然的感覺,來的時候他便曾覺得熟悉——
這條走廊像是他夢里那個通往火車站臺的,幽暗的地下通道。
回到家的時候,許嘉樂連湊過來的夏安都顧不上,匆匆地在臥室里翻找到了充電器,正在想要去廁所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洗手間的門被關上了。
“等下。”洗手間里傳來了付小羽有些急促的聲音:“許嘉樂,你、你稍等一下。”
……
付小羽其實是在差不多二十分鐘前到的。
他大概不到九點就抵達了B市,因為時間還早,所以一路上回來得很快。
到家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了停在車道上那輛拉風顯眼的黑色賓利。
他當然知道許嘉樂會給他準備禮物——
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麼的貴重,貴重到他甚至有點緊張。
他圍著賓利轉了幾圈,然后才喜悅地沖進了他和許嘉樂的家里。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許嘉樂并不在家。
臥室里有些凌亂,被子半拖到了地上,電腦也打開著,像是許嘉樂剛剛出去了不久的樣子。
付小羽巡視了一圈,看到床頭柜上已經空空如也的煙盒,便想,許嘉樂應該是跑出去買煙了吧。
他給許嘉樂發了條微信:“我到家了,你快回來!”
然后又忍不住走到窗邊望著那輛賓利看了半天——
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他喜歡這輛車,也喜歡是許嘉樂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這個事實。
或許是因為坐飛機使他酒勁一直沒過去,也或許是因為昨晚的美好感覺延續到了這一刻。
在那種毛茸茸的、近乎有點蓬松的心情下,付小羽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勁兒了,把行李箱拖到一邊打開,然后翻找出了這次他在越南買的……雖然是為了生日準備的,可仍然有些可恥的裝扮,然后鉆進了洗手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