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嘉樂一直在安靜地聽著對面的omega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他依稀是走神了。
他記得他們倆大學談戀愛的時候,他就得經常幫靳楚梳理論文,那個omega很浪漫感性,但是往往論證邏輯有點欠缺。
到了生活里,這種特質似乎就更明顯了,有時候聽靳楚說話,他經常會把握不清一整段話的脈絡會走向哪里。
那時候他是怎麼想的呢?
是到了這一刻,才越發地覺得荒誕——
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在一起,再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
靳楚做這樣的事其實一以貫之、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曾經的他竟然完全不覺得有什麼。
“所以,分手的當下,其實覺得還好,甚至有點解脫了。”
靳楚仍然在繼續說著自己的心情:“難過是之后的事了——嘉樂,那次打電話給你,你沒接。其實那次我就想和你說了,我好想你。”
靳楚又剝了一塊巧克力吃,這或許是他在用一點微小的努力在克制情緒,可是黑巧苦澀的味道卻讓他忍不住又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我總在想我們兩個談戀愛時候的事,我在歐洲交換時,你會突然在晚上出現給我驚喜,好浪漫。你說過,愛一個人的就會這樣,想他的時候,只想用盡一切辦法馬上見到他——”
“突然出現是很不好意思,”靳楚抬起頭,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可是我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出現在你面前,嘉樂……”
他說回到這里,聲音終于微微哽咽了,顫聲道:“我們可不可以,回到從前?”
許嘉樂看著靳楚,那幾秒鐘之間,他的腦中劃過了許許多多過去的畫面。
七年,和一個人在一起七年之久,有時候,真的會以為那會是永恒。
“靳楚。”許嘉樂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說:“不可以了。”
在這個omega的眼里,他的愛好像開關,需要的時候打開,不需要的時候關閉,反反復復,仍然可以完好如初。
他曾以為他可以不在意,像個老派的alpha那樣——包容、包容、再包容,可是他做不到了。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并沒有半點暢快,只有一股蒼涼涌在心頭。
“嘉樂……”
靳楚哀求似的望著他:“為什麼?”
這個omega似乎并不是全然的吃驚,可是還是忍不住追問。
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抽泣著又追問了一聲:“為什麼?”
靳楚總是那麼容易破碎,淚水晶瑩得像是露珠一樣,只要想哭,隨時就可以哭出來,完全沒有半點的不自然。
許嘉樂看著這個omega。
他曾經那麼喜歡他,那麼柔弱、那麼需要愛憐。
可是現在面對著這樣的靳楚,他卻忽然不再癡迷了。
這種驚人的冷漠,讓許嘉樂自己都感到有一絲慌張。
他曾以為omega最迷人的是柔弱之美,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近乎顫栗地意識到——
如果從來沒有堅強過,那單一的柔弱又怎麼會美麗。
他已經真正看到了另一種真正瑰麗的靈魂——
也是利劍,一出鞘便直指心口不再回頭的鋒利。
也是脆弱,隱藏在堅硬的殼底下,像雞蛋一樣一觸即碎的脆弱。
是付小羽說“幾天前的那一次……是我會永遠珍重地、放在心里的那種無價”時的眼神;
是付小羽給他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的紅色關鍵詞,每個詞都只是“我只是喜歡你”的真摯愛意。
美的定義一旦變了,就再也沒辦法回去。
許嘉樂啞聲說:“因為,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靳楚怔怔地望著他,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可是卻一動不動。
似乎從頭到尾,只有這句話,真正讓這個omega陷入了徹底的呆滯。
他徹底地沉默了,一句話不說,拒絕了任何形式的溝通。
只是忽然開始低頭吃桌子上的巧克力,一顆一顆、直到把整個小盒子里的六顆巧克力全部吃進了肚子里。
許嘉樂也沒有辦法,只是離開的時候,給靳楚遞了一張紙巾。
下電梯的時候,他的心跳已經越來越快,腦中不斷回想著的是剛剛付小羽被付景拉走時看著他的眼神——
驚慌的、不安的、迷茫的。
許嘉樂的心口忽然劇烈地、緊張地跳動起來,他不知道付小羽面對著暴怒的父親時做的選擇,就如同付小羽不知道他的選擇……
他想到這里,整個人思緒忽然都亂了。
到了大廳就忍不住小跑起來,外面疾風暴雨的天色,就如同他的心情一般狂亂。
他在暴雨中開著特斯拉,可是剛一出隧道到了北城區的街區,該死的電動車就又顯示需要急充電——
“操。”
許嘉樂錘了一下方向盤,干脆把車橫進了這個不知道哪里的停車位,然后從后備箱里拿了備用雨傘,在暴雨中一邊往君雅別苑的方向跑,一邊打電話。
鈴聲響了一聲、兩聲、三聲。
隨即隱沒在暴雨里。
許嘉樂一邊跑一邊再打,大雨把他的傘吹得歪歪曲曲,深藍色的襯衫被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狼狽得像條狗一樣。
鈴聲又響了兩聲,這次終于接了——
“喂!”許嘉樂把手機抓到嘴邊大吼一聲:“付小羽!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