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我14歲,應該是個冬天吧,新年前后,慕容靜雅忙得有一陣子不著家。許朗想他想得不得了,于是實在沒忍住,背著小提琴帶著我一起去接慕容靜雅,他之前練了一陣子的《夢幻曲》,就想給自己omega一個驚喜。于是在公司大門口……就不小心看到了。慕容靜雅下車的時候,正牽著另一個alpha的手。”
“他出軌了。”許嘉樂慘淡地笑了一聲,對著天空吹了個煙圈:“我的父親,一個被標記過的omega出軌了。”
第59章
付小羽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當然是四周筑有頑固的道德高墻的人,付景的過去,曾經給他留下那麼羞恥的印跡,他本以為聽到“出軌”這件事,他會無比憤怒。
可是實際上,他只是感到一陣強烈的悲哀。
有些時候,人在當下的情緒自己也無法理解。
情緒不是營收報告,可以拆解成1、2、3的組成,有的,只是一團灰色的混沌。
“后來……呢?”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低聲問。
“后來,許朗就帶我回錦城老家了,他在錦城一住就住到了現在。”
“十多年了,他們一直都不離婚嗎?”
“沒有。許朗想過,可是慕容靜雅不答應,于是就變成了分居,漸漸的,他也不再提離婚這回事了。慕容靜雅后來和那個alpha斷了,從那以后,他每個發情期都一定會回到許朗身邊。這算是悔過嗎?我也不知道。我不愿意看到慕容靜雅,每次他回家時,我總是躲去朋友那兒玩。”
許嘉樂啞聲說:“他是個好父親,我說許朗——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有沒有真的原諒慕容靜雅。”
天空黑了下來,星光很稀疏。
許嘉樂說完這句話,忽然和付小羽一起沉默了。
他想起在錦城的那些年——
許朗一次不漏地參加他每一次家長會,即使因為他調皮而被老師當眾批評,也只是笑瞇瞇地聽著;
許朗會帶著他和他的朋友們去釣魚、去爬山、去游泳,然后給大家在車里裝上夏日里解渴的雪冰洋;
許朗會和他聊起他的那些小男朋友,然后告訴他,談戀愛的時候尤其要做個善良的人。
許嘉樂曾經希望許朗可以和慕容靜雅離婚,在最青春叛逆的時候,甚至因為許朗的委曲求全和卑微而恨過他。
這個男人因為愛情,失去了alpha的所有尊嚴。
他選擇直呼許朗的名字,以表示他對自己alpha父親的不尊重;
然而青春時的憤怒終會離去。
在美國這些年,他遠離了慕容靜雅,也遠離了那個始終留在小城的、溫柔內斂的alpha父親。
他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南逸,組建了自己的家庭。
做了父親之后,他時常想起初中的時候,和許朗一起坐在沙發里看《教父》的時光。
他想,或許在許朗心里做一個父親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即使是搖搖欲墜的家庭,仍然會用盡全力去守護,這是作為alpha的責任感。
他時常給許朗打電話,問問老家的花花草草、問問夏安多少斤了,他仍然直呼他的名字:“許朗,你還好嗎?”
那兩個字,終于變成了父子之間獨特而親切的習慣。
“許朗是個好父親。”
許嘉樂低聲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挺可笑的,他從來不把父親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可他是個好父親。
慕容靜雅從來都沒盡到作為父親的義務,卻始終在要求著別人。”
alpha說到這里時,很諷刺地笑了一下:“其實我對自己真沒什麼要求,就只是希望,我這一輩子,不要做慕容靜雅這樣的人。”
“許嘉樂,你不會的。”
一直都很少言的付小羽抬起頭說。
“嗯。”許嘉樂一邊抽煙一邊應了一聲。
那一瞬間,付小羽忽然難過起來,他是這麼的不善言辭。
許嘉樂一直都很喪,可是平時的喪,像是日本漫畫里的滑稽人物,有時候會讓人分不清是不是在開玩笑。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這個alpha骨子里那些徹頭徹尾的、灰色的悲觀和孤獨感。
夜風吹過了兩個節拍。
付小羽忍不住走過去,把靠在欄桿邊上的許嘉樂摟進了懷里。
那當然是個尷尬的動作,alpha比他要高幾厘米,他卻不自量力地想把alpha圈進懷里。
兩個人的手腳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麼安放。
“咳。”
許嘉樂咳了一聲,笑著說:“付小羽,干嘛呢?看我太可憐,所以要給我安慰的抱抱嗎?”
他故意用調侃的語調,稀釋著剛才的氛圍。
他從來都不是脆弱的人,更不想讓悲觀的情緒在兩人之間徘徊太久,人生煩惱良多,能少說一點就是一點。
“嗯。”
可付小羽卻沒有接招,神情無比認真地看著他。
本來企圖又要用水上漂這種輕身工夫逃離的許嘉樂沉默了。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他配合著付小羽微微彎腰,有點別扭地把腦袋擱在了omega的肩窩。
大巖桐的香氣,在夜色里格外的香。
這是許嘉樂第一次,以一種近乎依偎的方式,靠在一個omega的懷里。
在他的記憶里,即使慕容靜雅,也從不曾這樣抱過他。
“許嘉樂,”付小羽環住了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腦袋:“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