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樂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削了一半,又把筍子放在菜板上,自己呆立了半天。
“嗯,我明白。”
付小羽一邊聽夏行知和文珂的發言,一邊低頭記著一些重要的思路,他聽了一整段,“嗯”了幾聲,抬頭又說道:“是的,進一步的市場推廣當然要做,但是一定要建立在我們的后端都能完全跟上的情況下,絕對不可以花錢買了流量又吃不下……”
他說話間,許嘉樂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工作桌前面的柜子那,彎腰打開了第二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包煙,然后腳步很輕地往主臥方向走去——
伴隨著關門的聲音,付小羽走神了片刻。
主臥是從客廳切割開來的獨立空間,他忽然之間沒辦法看到許嘉樂在做什麼了,這變化竟忽然使本來普通的會議也漫長了起來。
許嘉樂是要去陽臺抽煙了吧,他想。
“好,招聘我這邊會找人安排,嗯,隨時溝通。”
終于到了尾聲,付小羽對著大家總結了下一步的戰略部署,然后迅速結束了視頻會議。
他近乎是有點著急地起身往主臥走去,許嘉樂果然正站在陽臺上抽煙。
不知為什麼,每次從屋里向外看著許嘉樂站在陽臺上時,付小羽都會有些難過。
隔著那面把主臥和陽臺相隔開來的玻璃,陽臺里面的世界,像是個巨大的魚缸。
alpha站在陽臺上,正一個人仰頭看著魚缸里的天空,他手里的手機屏幕上隱約閃爍著,似乎是在播放著什麼。
付小羽沉默了一會,無聲地推開了玻璃門。
春天的夜風里,有淡淡的梔子花香氣,依稀像是從街邊傳來的。
“daddy!”一走進陽臺,付小羽馬上便聽到了許嘉樂手機里播放出來的,許南逸可愛的聲音:“這個是我們去糖果工坊自己做的復活節糖果蛋哦!我放了很多楓糖漿,吃了會粘牙!”
“daddy,aiden說很甜,我超級想讓你嘗嘗的哦!”
“daddy,我想你啦。你——”
許嘉樂轉頭看到付小羽走進來,叼著煙默默地把視頻關掉了。
整個陽臺里除了風聲,一片安靜。
“許嘉樂,你……”付小羽心里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我沒事。”那個alpha似乎不用他問出口,就已經先一步果斷地發言了。
“你爸他……”付小羽遲疑著了一下,可還是沒有忍住:“你爸和你,是怎麼了?”
“沒什麼。”許嘉樂聳了聳肩,淡淡地說:“只不過是很普遍的、糟糕的親子關系罷了。”
這個alpha的態度是那麼的明顯,看起來輕描淡寫地吐著煙圈,可是實際上卻完全是在生硬地回避著后續的對話。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之間很少有這麼有距離感的對話。
有那麼一瞬間,付小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該繼續問下去,他對于人際之間的關系如何把控是那麼陌生,以至于面對最喜歡的人的刻意冷淡時,更加的笨拙。
黃昏正在過渡到夜晚,天色從橙紅慢慢地變成憂郁的深藍。
如果這里是魚缸,那麼這大概是一個光怪陸離的魚缸,或許外面的人看進來,會覺得里面站著兩條奇怪的、正在交談的魚。
付小羽終于還是輕聲說:“許嘉樂,那一次……新年夜的時候,你把我的家庭問題全部猜中了,你還記得嗎?”
“……記得。”
“那讓我也猜猜你的?”omega轉過頭望著許嘉樂。
付小羽的眼神,那麼的認真。
許嘉樂叼著煙的嘴唇忽然顫抖了一下,原則上來講,他沒辦法拒絕,這不公平、甚至卑劣。
可他……
“別猜,付小羽。”
火星啪地飛起來,許嘉樂忽然笑了一下。可那大概是個很苦澀的笑容,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軟弱。
“你還是直接問我吧。”他說。
“你說……慕容先生讓你的alpha父親傷心了。發生了什麼事?”
付小羽總是一擊即中。
他似乎在任何時候都有著這樣的銳利,哪怕是在應該徐徐靠近、緩緩交心的時刻,也沒有那種溫和。
他一劍刺過來,直接刺中最痛的地方。
許嘉樂站在風中,緩了一會兒,終于啞聲道:“我的alpha父親叫許朗,他是個b級的alpha。”
他的開場白多少有些古怪,付小羽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可是隨即馬上抬起頭,他意識到了這中間的一絲突兀——
b級的alpha,和s級的omega,差了兩級。
這是異常罕見的搭配。
“其實alpha的等級比自己的omega低,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只是這個世界上,s級的omega太少了,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到了這個等級的omega被比自己低了兩級的alpha標記之后,甚至可以不受標記的束縛。”
許嘉樂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才低聲說:“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件壞事,是吧。”
付小羽并沒有應聲,而是有些擔心地看著身邊的alpha:“然后呢?”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父親慕容靜雅,是個成功地解放了自己的omega,他不僅通過婚姻把自己從原有的出身中解放出來。還在ao的兩性關系之中,徹底地、把自己的欲望也解放了。”
許嘉樂淡淡地說:“他完全不受許朗的信息素壓制,因此,即使作為一個omega在被標記著的時候,也可以……喜歡上另一個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