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得直接卻也戲謔。
可是付小羽卻忍不住想,是啊,或許真的不值得。
這麼多年,他為了學業、為了要成為人上人,雙眼只盯著前方,至于兩側的風景,他從未去看過。
但那些風景,就像這座曾經孩子們的樂園一樣,原來不會一直等他。
等他忙完了想起來了的時候,有些風景,注定已經荒涼。
“今天,我陪我爸去掃墓來著。”
他忽然有些沒頭沒腦地開口了:“清明節快到了。”
“嗯。”許嘉樂耐心地等著他繼續。
“姥姥和姥爺走得很早,所以以前掃墓時,我沒有太傷心的感覺。”付小羽說:“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我忽然想……”
“許嘉樂,如果韓江闕真的不再醒過來了,文珂總有一天也會放他走的,是不是?”
alpha沒有馬上開口,而是點了一根煙。
北方的夜色又深又沉,于是煙頭上就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一點火光。
“是的。”
許嘉樂沉聲說。
“付小羽,你還是很想他,是吧。”
“嗯。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時候,韓江闕找我幫他報復卓遠的時候,我沒有拒絕他,是不是今天,他就不會……就不會躺在那兒了。其實我明知道他腦子不太好使的,我應該幫他的。”
付小羽盯著許嘉樂指尖那簇火光,喃喃地說。
這句話,從韓江闕出事起就悶在他的胸口,如今他終于說出來了。
一個多月了,付小羽知道他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撕心裂肺的傷心,可是鈍痛是漫長的,長長地、綿延地把他撕扯開來。
“作惡的人是卓遠、也只有卓遠一個人。”許嘉樂慢慢地說:“這句話是你說的,記得嗎?”
“你不能把所有事都一口氣攬到自己頭上,這其實也是不負責任的一種——還有這句話,也是你對文珂說的。
”
付小羽默不作聲。
“道理都懂,可是就是沒辦法不自責,是吧?”
許嘉樂吸了一口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付小羽,我沒辦法安慰你,說什麼一切都會好的、他會醒過來的這種屁話;你是聰明人,我不說這種你我都沒有答案的話。”
“韓江闕有他自己的命運,大家都盡力了,但他是生是死,不由我們有多自責、多悲傷決定。”
許嘉樂轉過頭,在微弱的火光中凝視著omega,輕聲說:“付小羽,我知道這句話對你來說會很消極、很難接受。但是我覺得有時候,你要明白,人就是很渺小的。大部分的時候,你連自己的命運都沒辦法看見。不信你可以問問自己,生活了這25年,你真的能全盤掌控自己的人生嗎?你能活得沒有一點遺憾嗎?如果你連自己都無法全盤掌控,怎麼可能以為就靠自己那一點點努力,還能主宰別人的命運?”
下午掃墓的時候,其實付景也說了相似的話,那時候的他有些暗暗的生氣。
可是或許其實在他心底,他知道……付景說得沒有錯,許嘉樂也沒錯。
付小羽的手指忽然顫抖了一下,小聲說:“許嘉樂,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我是不是,真的該……放下了。”
說出“放下”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圈忽然紅了。
他明知道什麼是理智的決定。
可韓江闕是他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哪怕只是提到放下,那種不舍就已經讓他心痛起來。
“不是放下。”
許嘉樂轉過身抓住他的手,輕輕放在他自己的胸口:“是放在這兒。”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無論他能不能醒過來,都永遠要把他放在心里。
”許嘉樂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然后,去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吧。”
呼嘯的風聲中,付小羽感受著自己內心的跳動,他想象著韓江闕永遠住在那里,溫暖的感覺從許嘉樂的指尖傳遞到了他的胸口。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那一瞬間,忽然感覺颯爽的夜風吹進了他郁結已久的胸口。
他被打開了,再次暢快地呼吸到了這個世界的空氣,就是在這一秒種,他想,他再次拾起了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
“喵……”
就在這時,貓包里的夏安終于耐不住性子扒拉起了袋子。
“好了,寶貝。”許嘉樂把煙掐熄放在隨身的金屬盒里,然后把貓從包里抱了出來,親了兩口。
他隨即把夏安放在付小羽懷里,鄭重地說:“付小羽,開心起來。這幾天還要麻煩你照顧我的小公主呢。”
付小羽有些局促,可是貓咪綿軟蓬松的毛讓他的手指都陷了進去。
夏安舔了他一口,貓咪的舌頭熱熱的、濕漉漉的,付小羽簡直受寵若驚。
“你、你還要去越南嗎?”
付小羽抱著貓,這才忽然想起了這次碰面的初衷。
“去。”許嘉樂低頭看了看表,說:“半夜三點的航班,我還能在順城待不到四個小時。怎麼說東道主,帶我轉轉?”
“好。”付小羽說。
他帶許嘉樂街邊去擼了串,小城的燒烤店衛生條件不那麼好,許嘉樂卻仍然吃得很開心,只是沒忘記拿衛生紙把每一串的尖尖都用面巾紙擦干凈了才遞給他。
付小羽喝了一罐冰啤酒,他忽然想,小時候錯過的烤串,今天好像也被彌補了。
燒烤店轉角就是巨大的解放廣場,這是小城最熱鬧的地方,絢爛的彩光打在天空,阿姨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有的拿著扇子,有的拿著彩花,和叔叔們隨著公放的《酒醉的蝴蝶》跳著廣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