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付小羽忽然決定放棄掙扎。
他先是給自己放了一浴缸的熱水,遲疑了一會兒,往里面加了幾滴檸檬草味道的精油,然后還隆重地給自己開了一整瓶香檳。
付小羽很少把泡澡這件事做得這麼繁瑣。
繁瑣,意味著不必要的、不效率的,這是他以往板正的人生之中,一直在盡力規避的東西。
但是今晚的他不一樣。
付小羽躺在浴缸里握著酒杯,冰香檳在熱氣騰騰的浴室里,迅速地使玻璃酒杯的表面上罩著一層薄霜。
他就這樣看著自己的指尖,一口一口地抿著香檳,若有所思。
在付小羽偌大的衣帽間里有一面巨大到有點夸張的鏡子。
偶爾地、偶爾地,他其實也會偷偷覺得自己擁有很美好的身體,可是未經任何人驗證的魅力,做不得數。
所以每天他站在那兒換衣服的時候,只會仔細地、卻又匆匆地撇一眼自己赤裸的身體。
他從來沒有盡情地欣賞過自己。
可是今天不一樣,從早到晚,他始終在無法自控地想著許嘉樂;
只要一閉上眼睛,發情期和許嘉樂做愛時的畫面就會潮水般涌進腦海里,他仍然能感覺到某種快樂和情趣在他體內隱秘地流淌著。
這一生之中,這是他第一次發覺性感其實不只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種美妙的心情。
想到許嘉樂的時候,他便覺得性感。
正好喝到了微醺的時刻,付小羽忽然握著酒杯跨出了浴缸,然后走到書房里把扔在一邊的小白板和幾支馬克筆拿回了浴室。
這一來一回,他就這麼光著身子,一路輕盈地小跑。
水珠滴滴答答灑在了地毯上,可是他并不在意。
理清思緒是有方法論的,付小羽更一直都很擅長于此。
他把酒杯放到一邊,重新靠在浴缸里把白板舉起來,先在最中央寫一個「許嘉樂」,圈起來,然后再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填在周圍,這是在做思維導圖。
最開始的時候,他寫得很具體,從許嘉樂的年齡、身高、信息素味道,寫到家庭狀況。
再之后擴散開來,把和許嘉樂相關的一些零散的單詞寫在外圍。
和負面相關聯的東西,比如兩個人在發情期之前的免責協議,他用黑色的馬克筆寫上去,還很認真地加了個括號補充信息【口頭上的】;
而寫到和正面相關的時候,他則換成了紅色的筆。第一個浮現在腦中的事情,用中文寫下來實在有點羞恥,于是改成用英文寫上「great sex」,還醉醺醺地用心形把這兩個單詞圈了起來。
白色的板子邊邊角角都被填滿,紅色的單詞越來越多,數量遠超黑色單詞。
如果不是這樣整理,付小羽不會知道,原來與許嘉樂關聯的正面反饋竟然有這麼多,他逐個檢查過去,忽然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又灌了一大口香檳。
原來在他心里,許嘉樂有這麼的好。
他以前也曾用這種方式粗略地評估過無數項目,但無論如何,一旦紅色占據絕對優勢,他就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但同樣的,優秀的項目經理,不會忽略任何一個用黑色字體寫下來的風險和負面影響。
更何況在許嘉樂這塊板子上,黑色字體寫下來的任何一個單詞在ao關系中都是不容小視的。
除了兩人上床之前的免責協議、還有復雜的婚姻情況。
付小羽閉上眼睛,躺在浴缸里沉思了許久,終于翻轉過板子,謹慎、但又異常興奮地寫上了幾個字。
第一步戰略:有限度主動接觸。
在付小羽定下「有限度接觸」戰略的那天,許嘉樂早上開車回家之后,其實還真的有試圖找一下那個卡地亞手環。
很難說他找得有多認真。
但是程序上,他確實花了大概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在自己別墅前的車道上四下張望了一會兒。
不走心的尋找,當然最終以無功而返告終。
許嘉樂沒太把價值不菲的卡地亞放在心上,他在醫院那一晚幾乎沒怎麼睡,所以回家之后當然先補了一覺,之后才急急地趕到阿蒙家里把小南逸接了回來。
接下來的兩天是周末,充實的奶爸生活使他確實沒有什麼時間回想和付小羽之間發生的那些事,這大概算是帶娃的好處之一。
偶爾打開微信的時候,許嘉樂會往下翻一翻,因為他和付小羽之間上一次聊天已經很久遠了,所以和付小羽的聊天窗口已經被刷到了比較底下的位置。
付小羽的頭像是一個商務半身像,板正的西裝、制式的表情,吐露著一種乏味的氣息,完全埋沒了那個omega罕見的美貌。
他看一會兒,搖了搖頭,又關掉了微信。
除開必要的、工作相關的事務,他確實不打算再和付小羽私下聯系。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才到了分別的第二天的傍晚,微信上那個傻乎乎的商務頭像忽然跳動了起來。
許嘉樂那會兒正帶著小南逸在溜冰場溜冰玩,手機震動的時候,他特意停了下來,把手機掏了出來,付小羽發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