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江匿禮貌地扶著他往里面走。
“還好,輕傷。鼻梁骨斷裂,肋骨輕微骨裂,左小腿骨折,腦袋上被開了個瓢……”羅漢輕傷重傷一起說,足以讓江匿明白他這個“輕傷”究竟多輕。
“是挺輕的。”
羅漢聞言瞄了江匿一眼,他的本意是賣個慘,誰知道這人竟然當真給了他一句“輕”,羅漢整個都在風中飄搖。
羅漢不知道的是,這對于真實的楚雋而言,下手確實算輕了。
回到羅漢所在的病房,江匿把人扶上去,直接開門見上地問:“對于楚雋,你知道多少?”
“什麼多少?”羅漢裝傻。
江匿蒙在面巾下的唇微微勾起,“對于我們這種人,你應該聽過不少傳聞。”
羅漢立即閉了嘴。
關于那幫人的傳言,羅漢曾經是有所耳聞的,每個人對于那幫人的評價都是“瘋子”,具體怎麼個瘋法,他具體的不知道,可是什麼手段殘忍,心狠手辣,這都是輕的。
傳言,那種深入人心的恐懼,連總處長都忌憚三分。
羅漢千想萬料,從未將這個年輕的監察官跟那幫人聯系在一起過,所以……
羅漢沉默了下去,在此之前,他接到過聯絡官的叮囑,決不能透露自己知道的一星半點,退休生涯沒著落了不說,可是聯絡官明顯比面前這個人更符合傳聞中的“瘋子”作風。
最重要的是,他對于楚雋這個人,知道的真的不多。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羅漢有種深陷泥沼的無力感。
“說真話。”江匿靠在窗口,不怒自威,那種從血海中沾染上的狠厲與殺意,都縈繞在羅漢周身。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羅漢心里有點抖。
雖然他現在身為副處長,但幾乎沒怎麼接觸過總部的人,身在超案處幾十年了,他也是從一個外勤摸滾打爬爬上來的,超案處能人輩出,早已不是他這種落后的老古董能比擬的。
“嗯?”江匿不輕不重地尾音高挑,羅漢嘆了口氣,“楚雋會進入超案處完全是意外,我當時只覺得這個人的行為作風很合適,再加上宿君渡幾乎游走在制度之外,楚雋出現之后,他少見的懂得規矩是什麼了。”
宿君渡作為前線,又是隊長,把隊內人員保護得很好,自己卻總是去做最危險的事,跟他一起去執外勤的,不是被他當小雞崽護著,自己就是一副要拼命的狀態。
宿君渡是總部親自送過來的人,他一碗水不論怎麼端都難以持平。
“沒別的了?”江匿偏頭看他。
羅漢老實點頭,可點到一半的時候他又頓住,“靳梟失蹤的時候,聯絡官找過我。”
羅漢雖然在乎以后的退休生涯,可他幾乎是把宿君渡當親兒子看待,按照宿君渡現在對楚雋的態度,明顯楚雋的事就是他的事,退休生涯沒有了,存款也夠他下半輩子過活了,宿君渡那小崽子要是有良心,還能給他送個終什麼的。
“聯絡官?”江匿的尾音微微高了一度。
羅漢點頭,直到聯絡官找來的時候,他才開始懷疑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只是琮州超案處的級別終歸太低,他就算想打聽什麼也沒有門路。
他的同期,基本已經退休的退休,死的死,人活著啊,這輩子庸庸碌碌也不知道求個啥,好不容易退居幕后……
想到把宿君渡當兒子這個思想,羅漢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玩意兒拿來當兒子是嫌自己活得太長嗎?
江匿的眉頭皺得死緊,宣明,他找副處長干什麼?
最后囑咐了一聲羅漢“好好休息”,這才滿身沉重地出了醫院。
就這樣安靜地過了幾天,白天江匿就用陶久的身份上班工作,明知道楚雋現在接不了電話也每天發信息打電話關切問候。
不管怎麼樣,他現在的的身份依舊是陶久。
而宣明,自從那天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期間夜里,江匿也以監察官的身份去看過幾次楚雋,楚雋一直處于昏睡,焦言投身于研究工作當中,宿君渡全程守在楚雋身邊,偶爾淺眠,誰來換班都不讓。
這讓他不由想到了曾經。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消失,反而會讓那顆種子的根須扎得更深。
第十天,夜里。
江匿照常去看楚雋,卻見楚雋已經醒了,他在窗外看了一眼,宿君渡正在小心翼翼地喂楚雋吃東西,而楚雋看向宿君渡的眼神,是那麼那麼的熟悉,就像——曾經。
“啊,張嘴,你睡了很久,現在感覺怎麼樣?”宿君渡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江匿耳中。
“還好。”楚雋的語氣依舊清雋,只是那其中,好像突然多了一點他熟悉的感覺。
“翻過來,我給你按按背。”宿君渡的聲音傳來,江匿嘴角輕輕勾了起來,如果沒有這一切爛谷子事兒,他們平淡的生活會不會也這樣?
江匿想起曾經楚雋向他透露過對這種平淡生活的向往。
這種生活于普通人而言是平淡的,于他們這種人而言,卻是可望而不可即。
江匿走得不聲不響,就在他走后,楚雋趴在床上的眼睛這才微微垂眸看向窗戶的方向,這里,他能看到江匿挺直又放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