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雁椿呼吸漸漸急促,冷汗也更多。
他分明已經分析出了萬塵一的動機,可是聽見萬塵一親口說出來,那種深埋在身體里的痛苦還是頃刻間翻涌了出來。
萬塵一其實沒有說錯,喬藍和喬小野的確是因為他而死的。喬藍當年故意讓人販子拐走他,如果他沒有回來,他們也許就能夠安安穩穩地生活。
“接著是郁小海,你最好的朋友。”萬塵一聲線更冷,陰笑著描述十年前的情景,“和你交朋友,真的很倒霉啊,你把他喜歡的人打得遍體鱗傷,但其實他們誰也沒有背叛誰,許青成只是懦弱,郁小海死之前,許青成還在計劃他們的未來。雁老師,沒有你就好了。”
許青成發出絕望的悶吼。
技偵有一半人放下了手中的活,這其中也包括韓明明。
但片刻后,韓明明突然喝道:“看什麼看!都給我認真干活!視頻攔截下來沒有?”
被她這麼一喊,隊員們又各自埋下頭去。她擔憂地看了雁椿一眼,繼續工作。
雁椿全身發冷,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清楚萬塵一是要擊垮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崩潰,他做好了準備,知道自己決不能垮。
但太難了,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徘徊不去,因為他被惡魔盯上了,他是個怪物,那些無辜的人成了邪惡的餌料。
這個荒唐人世,就是會有這樣荒唐的事。有人好好過著自己的生活,突然就被卷入不幸。他們沒有錯。他有錯嗎?
好像也沒有。
但他們是因他而死。
死亡還在繼續。
“你們分開不好嗎,十年也過來了,為什麼非要重逢?”萬塵一聳了聳肩,“雁老師,怪物就不該擁有幸福。
你憑什麼?那個被畫成骷髏的大學生,他本來可以有不錯的未來,因為你,他成為淡文的獵物。”
殘忍的現場再次出現在雁椿腦海中,青春的身體,消逝的生命,用死亡點綴的美學。
他有點轉不過彎了,那是一個和他全無關系的人,卻也因為他而死了,就像十年前死去的喬藍、喬小野、郁小海。
他是一個怪物,他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但還是改變不了有人會因他而死的詛咒。
言朗昭說:“雁椿,雁椿!”
周圍的聲音都像隔著水面,很鈍很悶,雁椿嘴里涌起血腥氣,他將肉咬破了,卻渾然不覺痛。
萬塵一還在說話,夾雜著開懷的笑聲。
荊寒嶼突然起身,聲音有些發抖,“葉隊,定位完成!”
警車呼嘯著沖出,有刑警也有特警。萬塵一竟是將許青成帶到了驪海,他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要在這一次徹底擊潰雁椿,哪怕和雁椿同歸于盡。
雁椿毀了,荊寒嶼也就毀了。
直播畫面里,萬塵一放聲大笑。荊寒嶼跑向雁椿,一把將人抱住。
雁椿卻沒有看他,視線從他肩膀越過,盯著視頻里的許青成。
“本來我打算多殺幾個人,我殺得越多,雁老師,你的罪孽就越深。但你也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要培養他們是很難的。淡文很優秀,劉野青卻不行。”萬塵一遺憾地搖搖頭,“你們不給我時間,跑回索尚來搗亂,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兩個人……這遠遠不夠啊。雁老師,你痛苦嗎?你應該不算特別痛苦吧?畢竟他們對你來說都只是陌生人。”
“所以我把許青成帶來了。
”
萬塵一終于將那把放在地上的刀撿了起來,走向許青成。
許青成還在掙扎,雁椿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郁小海。
“雁椿!”荊寒嶼在雁椿耳畔喊道。
但雁椿反應很弱,他掉進了一張巨網。那不是萬塵一為他編織的,是從頭就有的。它一直在,就像那沒有死去的怪物。
他用盡全力將它們束縛住,只要心神稍有動搖,它們就會再次出現。
好難受啊。他心臟痛得厲害,像要撕裂開了。
他好像真的不該存在,他活著,對自己對別人都是折磨。
“他在說什麼啊?”一個不那麼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是支隊的實習警,看過巨人觀之后回來就吐了,很灰心地找雁椿開解,雁椿對他其實沒有太深的印象。
實習警一開口,留在辦公室的隊員都看了過來。
直播仍在繼續,萬塵一像最后的勝利者一般侃侃而談。
“他說的根本就不對!”實習警的話就像一柄劍,斬開了凝滯的空氣,“犯罪的明明就是他,那些無辜的人是因為他而死,他憑什麼把罪惡都算在雁老師頭上?”
“雁老師是我們的顧問,雁老師從來就是站在罪惡對立面的!”實習警很激動,但大家看著他,卻覺得他異常清醒。
直播畫面里,萬塵一正在說:“雁老師,他們都是因為你而死,你的至親,你的好友,和你一面都沒有見過的人,現在是許青成。你有沒有覺得,你這種怪物該付出點什麼啊?”
畫面外,實習警幾乎破了音,“不是雁老師的錯!犯罪的是你!惡心的是你!該付出代價的也是你!”
萬塵一聽不到實習警的吶喊,但隊員們聽到了,言朗昭和荊寒嶼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