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萬塵一根本不是你姑姑的情人,他是她在國外躲著所有人生下來的孩子。”荊重言目光越過荊寒嶼,帶著蒼老和滄桑,“你姑姑和我斗了一輩子,她從來沒有信任過我,也沒有信任過你爺爺,她認為我一旦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就一定會做掉他。荒唐嗎?她為了在我眼皮底下保護萬塵一,居然對外聲稱萬塵一是她的情人!”
即便是荊寒嶼,在這樣的真相下也流露出幾分訝異。
除了爺爺,他和荊家其他人都不親,也從未去打聽過上一輩的紛爭。小時候,從爺爺那里聽說過荊彩芝從小要強,恨自己不是個男孩,總是和兄弟打架爭執,還未成年就只身出國念書,二十多歲回國,成熟溫婉不少,不再和荊重言爭搶,漸漸成為集團中僅次于荊重言的人物。
荊家那一輩,荊彩芝是唯一沒有結婚的。每每被問及婚姻,她總是笑著說,比起婚姻,事業對她來說更加重要。
萬塵一以情人的身份被荊彩芝帶到荊家時還未成年。不管放在哪里,這都是一件令人詬病的事,但當時荊彩芝早已是荊家的實權派,沒人敢質疑她的做法,更沒有人能想到,萬塵一是她的骨肉。
萬塵一低調少言,不爭不搶,存在感極弱,在荊家就像一個傭人。荊寒嶼見過他幾回,他報以淡然的微笑。
任誰都覺得,這是個被圈養的,對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的存在。
“年輕時,我和你姑姑爭權,她爭不過我。我沒想到,這居然成了她一輩子的心結,她唯恐我傷害她的孩子,又想將孩子帶在身邊,最后瞞天過海,做出這種事。
”荊重言搖頭,“萬塵一在她畸形的愛和保護下長大,已經成了我對付不了的人。”
荊寒嶼更加覺得可笑,荊重言也知道那是畸形的愛和保護,荊重言自己的感情難道不是畸形的?
“萬塵一和雁椿都是怪物,萬塵一見不得你幸福,你明白嗎?”荊重言說:“只要你不和雁椿在一起,你們就都是安全的。”
說著,荊重言語氣又重了幾分,“我上次逼雁椿離開你,也是這個原因。但我老了,管不動了。你們為什麼還執迷不悟?”
荊寒嶼冷漠道:“原來你也知道,只有和雁椿在一起時,我才能感到幸福。失去雁椿,我什麼都不是,一無所有,連萬塵一都不稀罕來對付我。”
荊重言半張開嘴。
“不要再扮演慈父的角色了,荊先生,你不配。”荊寒嶼將面具狠狠砸在桌上,“如果你真的將我當做兒子來疼愛,你早就將這面具交給警察!你和萬塵一一樣,都見不得我幸福!”
說完,荊寒嶼拿起面具,大步向門口走去。
荊重言喊道:“你站住!你去哪?”
荊寒嶼沒有回應。
·
兩城警方和首都調查中心正在全力尋找萬塵一,他最后一次被定位到是劉野青遇害的第二天,在鳳秀鎮西邊的一個十字路口,之后徹底消失。
荊寒嶼不聲不響地趕到驪海,來到市局時已經是凌晨。
雁椿就睡在辦公室,長時間沒合眼,小憩片刻,也做著和案子有關的夢。
荊寒嶼提著在巷口買的宵夜,沒叫醒他,端來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安靜地守著。
雁椿眉心緊緊皺著,中間的褶皺時不時被擠壓得更深,一看就睡得很不安生。
荊寒嶼伸出手指,想揉一揉,在半空懸了會兒,又收回去。
他并沒有等太久。雁椿本就睡得淺,而他的注視大約很有力量,雁椿被拉扯著醒來,起初眼神還有些茫然,在確定是他后立即坐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
荊寒嶼的手這才沒有顧忌地撫摸雁椿的臉,“不想我來?”
夢里是一個黢黑骯臟的泥潭,夢外卻是依賴的溫情,雁椿短暫地怔愣了下,捉住荊寒嶼的手,輕輕蹭了蹭。
“寰城那邊可能更需要你,索尚現在是不是很難控制?”
荊寒嶼就勢托住雁椿的下巴,“但我需要你。”
雁椿眼里的光凝住,旋即微微散開。
他知道,這時候用理智來討論哪里更需要誰其實沒有什麼意義。他記掛荊寒嶼,給荊寒嶼申請了警方的保護,以荊寒嶼對他的占有欲,又怎麼可能讓他獨自留在驪海。
“黑影又來了。”雁椿抱住荊寒嶼的腰,“我們查到的線索,黑影很可能是萬塵一。”
這幾天雁椿每一根弦都緊繃著,即便言叔已經趕到,他也沒有放松過。見到荊寒嶼的此刻,他才放任自己沉下來。記憶里有個地方忽然搖曳暗光,因為應激被他遺忘的片段一寸寸重現。
他看見自己失魂落魄地坐在血泊中,荊寒嶼被警察帶著走來,哄他不怕,哄他上車……
十年了,黑影再次給他布下天羅地網時,他不再是唯一一個被囚禁在里面的人。
“我知道,荊重言找到了他的面具。”荊寒嶼說了面具和萬塵一的身世。雁椿從驚訝中慢慢平復,頭腦突然清明,那些分裂的線索終于被扣在一起。
許久,他低聲道:“難怪他會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