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不知道雁椿到底有沒有看見他。
如果看見了,雁椿眼里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如果沒有看見,雁椿又為什麼一直盯著這個方向?
警察們說,雁椿很可能殺人了,郁小海的尸體無聲無息地攤開,許青成當即發瘋,被迅速帶走。
雁椿一言不發,不管警察問什麼,他都沒有反應,像是靈魂出竅。
按道理荊寒嶼不該過去,但雁椿太奇怪了,現場一位負責人認為雁椿盯著荊寒嶼,一定有什麼原因,也許荊寒嶼是一個突破口,于是同意荊寒嶼和雁椿說話。
荊寒嶼走到雁椿面前時,雁椿突然有了反應,他伸出沾著血的雙手,朝向荊寒嶼,眼里的濃霧動了動,照出些許猶如淚水的光亮。
他輕輕張開干裂的唇,擠出沙啞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抱,抱抱——”
荊寒嶼跪在地上,擁住他,覺得他那樣輕,好似稍微用一點力,就會將他揉壞。
雁椿斷斷續續發抖,小聲說著:“荊哥,我害怕,小海,他殺了小海,他逼我殺小海……”
誰也不知道“他”是誰,警方沒有頭緒,荊寒嶼也只是表面鎮定。
他才18歲,面對這樣的事,再穩重又能穩重到哪里去?
警察問荊寒嶼能不能將雁椿抱起來,送到警車上。
荊寒嶼不愿意讓雁椿上警車,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拍著雁椿的背,“我們去坐車,好不好?”
雁椿聽話地點頭,“好。”
警車疾馳,雁椿即便靠在荊寒嶼的懷里,仍不安得發抖,他就像根本不知道在警車上,執拗地跨坐在荊寒嶼腿上,把臉埋在荊寒嶼肩頭。
后座只有他們兩人,荊寒嶼滿足他的一切要求,竭盡全力安撫。
雁椿安靜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嘴唇貼在他耳邊,發出一連串模糊的聲音。
他聽不清楚,哄道:“什麼?再說一遍好不好?”
雁椿的呼吸太燙,聲音低得只有他能夠聽見,但這次終于不再模糊。
后來無論過了多久,他也記得雁椿說的是:“荊哥,我好痛啊……荊哥,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和我談戀愛?”
作者有話說:
大家有海星的話投點給我吧,謝謝~
第30章 他找不到雁椿
警車沖入隧道,風聲呼嘯而至,光亮頓失,在適應黑暗之前,荊寒嶼有一瞬間什麼都看不清。
他撫摸雁椿后背的手僵住,瞳孔收縮得很小,“你……剛才說……”
雁椿在他身上蹭了下,囈語般道:“我一直都想和你談戀愛,但我不敢……荊哥,我好難受……”
荊寒嶼時常私自將雁椿看做小狗,現在雁椿真的像被打得遍體鱗傷、被拋棄的小狗,不愿離開他,小心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他眼眶卻狠狠酸脹。
雁椿的呼吸貼在他脖頸,小狗一樣嗅聞。
隧道很長,出口的光亮是一顆遙遠的星星,無法給與他們任何溫度。
但他們可以彼此取暖。
荊寒嶼用盡力氣將雁椿抱住,聲音發苦,“這話應該我來說。”
雁椿像是被抱痛了,喉嚨發出悶聲,可他沒有掙扎,雙手死死抓著荊寒嶼的衣服。
“對不起。”
荊寒嶼摸著雁椿沾滿血和灰塵的頭發,巨大的愧疚沖上心頭。
為什麼他要回去參加荊彩芝的家常宴?明明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那個家了。
明明他已經決定脫離荊家。
為什麼他沒有早點發現雁椿和郁小海遭遇的危險?有人瞄準雁椿,雁椿近來的走神全是因為那個人,他卻掩耳盜鈴地自我安慰:是雁椿壓力太大了,只要挺過高三就好了。
雁椿說痛,是什麼痛?最疼愛的弟弟被殘忍殺死的痛?父親是殺人狂的痛?還是別的?他為什麼沒有及時充當傾聽者?雁椿一個人忍耐得有多辛苦?
歸根究底,是他的軟弱和退縮在作祟。
18歲,無能為力的18歲。
他給自己和雁椿描繪美妙的未來地圖,可是現實卻沉沉拖拽著他的腳步。
因為不夠強大,所以即便決定脫離荊家,還是會選擇性服從荊家長輩,以避免應付不來的難題。
出口的光亮正在向他們撲來,雁椿嘴唇碰觸到了荊寒嶼的下巴,雙眼在晦暗的光線下像燃不盡的長天。
雁椿停在那里不動了,不想離開,卻也不敢繼續往上。
荊寒嶼胸膛撕裂般的痛,低頭,擒住他反復撕咬,早就破皮的嘴唇。
“唔——”
雁椿睜大雙眼,混沌的光在眸子里晃動。
荊寒嶼扣著他的后頸,想要吻走他的所有疼痛,和有關血腥的記憶。
隧道口近在咫尺,他們在從黑暗沖向光明的分界線親吻彼此。
這像上天給與他們的一場祝福——起碼在那時,荊寒嶼是這樣想的。
他下定決心,從此往后,再不會因為軟弱和不夠強大讓雁椿受到傷害。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即便是荊重言也不能逼迫他們分開。
沖出隧道口的剎那,荊寒嶼內心前所未有地堅定,他捧著雁椿的臉,熱切地注視,而雁椿眼中沒有焦點,睫毛潮濕,掛著不知什麼時候浮上去的眼淚。
他用拇指幫雁椿擦掉,緊握住雁椿的手:“不要害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