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究將他視作支隊唯一認可的顧問,袁樂、韓明明這些同事把他當做自己人——他們是不知情者。
他的牢籠其實早就打開了,他卻抱膝蹲在里面,害怕走出去。
夕陽在一整面玻璃墻上沉落,暈染出巨大的光海。
雁椿在人來人往中緊緊捏住眉心,沉浸在對自己的不信任和別人的肯定中。
他是個很大膽的顧問,想法有時“不切實際”到讓葉究發火,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他膽怯又保守。
萬一呢,他悲觀地想,萬一博士和言叔都錯了呢?我還是那個瘋子,只是偽裝得太好,騙過了所有人?
“啊——!!!”
突然,側后方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緊接著是小孩的哭聲,和男人的咒罵。
雁椿回頭一看,只見原本坐在那個方向的旅客有的匆匆起身離開,有的警惕地觀望。
喧鬧的中心是兩個一米八往上的壯年男人、一個頭發被扯散的女人、被女人護在身后的雙馬尾女孩。
他們穿著普通,身邊放著幾個老舊的旅行手提包,其中一個男人一腳踹向女人的肚子,女人痛叫一聲,狠狠摔在排椅上,男人飛快趕上去,抓著女人的頭發散耳光。
已經有旅客報警,但機場警察和工作人員還沒趕來,施暴的男子牛高馬大,看上去很不好惹,有人想上去幫忙,被男人兇神惡煞的眼神嚇退。
雁椿見狀,沒有考慮,迅速沖入人群,在扇耳光的男子將要再次動手時,強橫地握住對方手腕。
大約沒想到還有人敢多管閑事,男子的三角眼里兇光畢露,抄著方言連噴污言穢語。
另一男子迎著雁椿就是一拳。
雁椿輕巧躲過,就著姿勢反剪一人雙手,將另一人踹倒在地。
身后的女人大哭不止,近乎崩潰地說著謝謝。
兩男子一看就是在鄉鎮里橫慣了的,哪吃過這種虧,爬起來還要和雁椿打。
警察在這時趕到,將現場控制起來。
雁椿毫發未損,但這麼一鬧,免不了做一番筆錄。
和他判斷的差不離,兩名男子是兄弟,來自南方一個沒聽說過的村子,女人是其中一人的妻子,常年遭受毒打。
這次來首都參加遠房親戚的婚禮,兄弟倆在親戚們面前自覺貧窮,丟了門臉,便將不滿發泄在女人身上。
做完筆錄后,雁椿本可以直接離開,但他看了看低頭抽泣的女人,猶豫片刻,走了過去。
雖然已經被女警帶去梳洗過,但女人仍然顯得蓬頭垢面,毫無光澤。
可雁椿從她那連聲謝謝和此時的眼神中看出,她并沒有在苦難的生活中變得麻木,她想要改變,如果有人愿意幫助她,她是能夠走出來的。
“想過離婚嗎?”雁椿問。
別人的家務事,這已經超過他身為驪海市局顧問能夠過問的范疇了,就連機場警方,也頂多立案調查,對施暴的男子教育一番。
女人盯著他的眼睛,許久,咬著唇點頭。
雁椿說:“今天發生的一切,就是重要證據。
向警方詳細講述你的遭遇,做傷情鑒定,妥善保留傷情證據。”
女人不住點頭,卻因為見識和慣來的生活環境而有些跟不上,顯得茫然。
雁椿拿起手機,“你等我一下。”
他給一位認識的醫生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對方很樂意幫忙。
他又回頭將醫生的聯系方式和自己的聯系方式寫下來遞給女人。
“不要害怕,有需要可以聯系我。
我是警方的顧問。”
說著,雁椿笑了笑,“雖然不是警察,但也能像警察一樣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女人眼中再次有了淚,她用力握住手上的紙,堅定地點點頭。
處理完這場突發事件,雁椿回到登機口,他改簽了下一班,馬上就要起飛了。
飛機離開輝煌的夜景,奔向靜謐的夜空。
雁椿在轟鳴中閉上眼,精神處在一種疲憊又沸騰的狀態中。
他不知道如果言叔沒有對他說那一番話,他會不會在混亂時站出來幫助那位掙扎的女人。
他像是下意識去證明自己真的是一個有正義感的正常人。
女人感激的目光印刻在他的視野里,這一刻,確實有種類似責任的東西被輕輕放在他的肩上。
他不覺得沉重,反倒感到輕松。
航程已過半途,雁椿情緒漸漸平復,思維再次被荊寒嶼占據。
他想,如果一下飛機就能看見荊寒嶼就好了。
荊寒嶼此刻恰好就在驪海機場。
下午,李江煬給驪海這邊的事務收了尾,本想多賴幾天,卻被荊寒嶼趕回總部。
“那你開車送我。”
被資本家壓榨的聯合創始人提出一個并不過分的要求。
荊寒嶼同意了。
路上李江煬變著方兒打聽荊寒嶼和“老婆”進展到哪一步了——這幾天他已經從支隊聽說雁顧問為了給荊寒嶼提供不在場證明,當著葉隊的面出了柜,那就說明荊寒嶼抓捕老婆的行動成功了。
但他觀察來觀察去,還是覺得不大對勁,這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正常情侶。
荊寒嶼一個眼神都不給,冷冷來了句:“老婆是你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