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吧荊哥,你這麼多題,熄燈我也寫不完啊。”
“你不是有應急燈?”
應急燈在那個時代,幾乎是所有實驗班學子的標配。
雁椿說:“應急燈用多了壞眼睛啊。”
荊寒嶼暫時沒有說話。
雁椿以為自己把人說服了,沒想到荊寒嶼說:“那你到我家里來寫。”
雁椿:“……”
荊寒嶼笑道:“24小時供電供熱水,你想寫到早上都行。”
雁椿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麼都沒說!”
月考雁椿的排名又進步了,他本就聰明,有荊寒嶼幫忙,高考時說不定還真能闖進前十。
雁椿自己很滿足,但荊寒嶼有天將一張數學競賽卷夾在給雁椿布置的作業里。
雁椿數學好歸好,突然讓他解一道競賽題還是夠嗆。
費力做完,他才看見卷子抬頭寫著“競賽真題”,當即火了,“你整我!”
荊寒嶼說:“你自己做前不看。”
“我這不是信任你嗎?”
荊寒嶼將卷子抽回來,拿了只筆批改。
雁椿瞟了幾回,對的有,錯的也不少。
他又沒上過競賽課,零分也正常!
批完后荊寒嶼卻說:“少年根骨不錯,有沒興趣來上競賽課?”
雁椿馬上回絕,“我不行,跟不上,到時候競賽沒學好,把正課也耽誤了。”
他擔心的當然不是耽誤正課,數學他很喜歡,但再喜歡也得給現實讓路,他沒那麼多精力和時間。
荊寒嶼這次難得地沒有逼迫他,但后來時不時往他的題里塞一張競賽卷。
他都做了,解不出來的荊寒嶼就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給他講。
他給喬小野講題都沒這麼細致過。
他離開桐梯鎮就沒再回去,對喬藍倒是沒半點想念,但很記掛喬小野。
上周打了一筆錢回去,喬藍說喬小野病情還算穩定。
想到喬小野,雁椿心里軟了下,沒頭沒腦地說:“給你當弟弟肯定很幸福。”
荊寒嶼停筆,語氣忽然發沉,“什麼?”
雁椿卻沒聽出來,往椅背上一靠,后腦勺枕在掌心里,“你給我講題都這麼認真,對你弟肯定更好。”
他說這話也不是完全即興發揮,和荊寒嶼越來越熟,對荊寒嶼的家庭不可能一點不好奇。
正面問他肯定不會,旁敲側擊拋磚引玉這一套他還是懂的。
但荊寒嶼只是冷笑了聲,“我沒有弟弟。”
雁椿說:“那兄弟姐妹總有吧?”
荊寒嶼說:“都是不重要的人。”
雁椿這才注意到荊寒嶼不太高興,“那啥,抱歉抱歉,我不該問那麼多。”
可這歉是道了,雁椿心里隱約有些不舒服。
荊寒嶼問過他家里是什麼情況,他基本都說了,他給許青成弟弟補課,背后是荊寒嶼牽的線。
但他對荊寒嶼一無所知,絞盡腦汁問一句,荊寒嶼還甩臉色給他看。
這不公平!
可是那時的雁椿顯然沒有明白,普通同學之間本就沒必要追求這種公平。
在這之前,他也沒有在別人身上索求過公平,哪怕是他在轉來一中前最好的朋友郁小海。
朝夕相處中,荊寒嶼已經變成一個對他來說很特殊的人。
特殊到關于荊寒嶼的一切,必要的不必要的,他都想知道。
這件事誰也沒再提。
可能是心有芥蒂,荊寒嶼后面幾天沒督促雁椿寫題。
但少年的脾氣又能持續多久呢,雁椿被管習慣了,居然自己找了張競賽卷來做,晚自習時推到荊寒嶼面前,“荊哥,給我批改下?”
那點看不著的摩擦就這麼消解了。
荊寒嶼批改完說:“血緣不是最重要的關系。”
雁椿:“嗯?”
荊寒嶼竟然彎了下唇角,“莫名其妙的相遇才是。”
雁椿琢磨了會兒,一拐子給荊寒嶼撞去,“你說我莫名其妙?”
荊寒嶼淡淡道:“我沒說。”
高嶺之花一般的人物,睜眼說瞎話都這麼仙氣!
雁椿氣鼓鼓的,荊寒嶼將這陣子積累的題都扔過來,“周日晚上我要檢查。”
雁椿眼前一黑,將“霸道”、“獨裁”兩個詞狠狠砸在荊寒嶼腦袋上。
今天是休息日,雁椿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做了份雞蛋燒。
在越發鮮活的記憶中確定,荊寒嶼的獨裁和蠻不講理不是現在才有的,以前對他就這樣。
“乖乖,是我擅自把你美化了。”
雁椿很有學術精神地想,也許這能夠做一個課題,出一份論文。
但吃完雞蛋燒,起身去洗盤子時,腿上的酸痛又刺激了他一回。
好像在提醒著他不要籠統片面,脫離客觀實際地評價一件事。
荊寒嶼還是不一樣了。
以前的霸道獨裁他能夠找到合理的理由,無非是覺得對他有責任,不想看他在泥潭里掙扎,要給他一個光明的,甚至可以脫離本來階級的未來。
但現在荊寒嶼的言行他根本琢磨不透,獨裁得莫名其妙。
“按摩也不好好按。”
雁椿給肩背來了個拉伸,“只按小腿算什麼……”
自言自語到一半,雁椿頓住,眼中浮現出恐慌。
難道他還在期待被荊寒嶼按其他部位嗎?
他在不斷被拉往警戒線,荊寒嶼的靠近強勢而不可理喻,從那天造謠與他談過戀愛,到昨晚執意跟他回家,哪一樁都超越了他對荊寒嶼的固有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