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雁的騙人成性,高三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毫無辦法,但現在他不再是無能為力的少年。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雁椿居然成了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偵顧問。
這和雁椿當年設想的未來、他為雁椿想象的職業都截然不同。
雁椿假裝和他不熟,這與高一轉學時裝不認識他如出一轍。
同一個技能,兩次拿來應付他。
只是那時他只觀察了雁椿一上午,就按捺不住,揭穿了“雁寒嶼”蹩腳的騙術。
現在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跟雁椿耗。
可其實他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能忍,不然今天也不會追去游樂園。
雁椿刻意與他劃清距離,以普通同學的方式相處,拒不承認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涼薄且始亂終棄。
雁椿越是這樣,越是激發起他心中的惡欲。
但剛才親吻時,雁椿發抖了。
那反應和他第一次親雁椿時如出一轍,就好像逃走、消失、裝傻這些事從來就沒發生過。
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雁椿抽完煙,又在路牙子上來回走了幾趟,回到車上。
荊寒嶼已經把椅背升起來,沒在睡了。
雁椿裝作鎮定,“醒了?”
荊寒嶼視線和之前一樣沉,“嗯。”
“那趕緊回去休息,車里睡著怎麼都不舒服吧。”
雁椿心中祈禱,千萬別說站不起來,要人扶。
荊寒嶼:“你……”
雁椿:“我就回去了。”
生怕荊寒嶼又提什麼為難人的要求,雁椿連忙拿工作做擋箭牌,“明天一早還得去市局,葉隊他們講紀律的,我不能遲到。”
荊寒嶼盯著雁椿時,舌尖在上齒掃了掃,幾秒后說:“你明天要去市局?”
“嗯。”
雁椿說完覺得,荊寒嶼心情似乎好了起來。
“那明天見。”
荊寒嶼推開車門,左腳已經邁了出去。
雁椿突然想起,這是荊寒嶼的車,“荊哥!”
“嗯?”
一股細小的電流從腳底升起,雁椿眉心擰了一下。
荊哥是念高中時他對荊寒嶼的稱呼,雖然荊寒嶼比他小,但他轉去一中時,大家都這麼叫荊寒嶼了,他隨大流,也總是荊哥長荊哥短。
這聲“嗯”里有某種和剛才的劍拔弩張不同的東西,近似愉悅。
雁椿警鈴大作,只想趕緊逃走,“這你的車。”
“抱歉,應該坐你的車。”
荊寒嶼并沒有流露任何和抱歉相關的情緒,“你開回去吧。”
雁椿:“……”他寧可打車。
荊寒嶼卻像是失去耐心了,關上車門,人和車都不要了。
這些年雁椿過慣了精密計劃的生活,已經很久沒有嘗過一步錯,步步錯的滋味了。
他現在好像只能乖乖將荊寒嶼的車開回去。
荊寒嶼回家后一盞燈都沒開。
停在樓下的路虎打了打燈,消失在樹林中。
雁椿明白一個道理,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聯系,就會像毛線打的結,越結越多。
他和荊寒嶼重逢后維持著普通同事的關系,他盡量心如止水,但今天的一碗沙冰變成第一個結。
他吃了荊寒嶼的沙冰,這人情讓他不得不送荊寒嶼回家。
現在他又把荊寒嶼的車開回來了。
毛線結肉眼可見地膨脹。
還車又是一次聯系。
最簡單的辦法是把車開去市局,這樣就不用特意約還車時間。
但市局,尤其是技偵那幫人很多都見過這輛車。
他解釋不清自己為何會開荊寒嶼的車。
雁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親吻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嘴唇上。
今晚的荊寒嶼和他印象里的白月光大相徑庭。
十年前荊寒嶼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可歲月難道還是油漆刷嗎,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他的白月光給刷黑了?
可是……
荊寒嶼變成這樣,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失望的感覺,甚至于回憶起和荊寒嶼接吻時,心臟居然隆隆作響。
他對白月光的濾鏡是不是厚得過分了?
濾鏡是因為喜歡,睡意襲來時,雁椿想,他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喜歡荊寒嶼來著?
轉到一中的第一天,雁椿就沒能趕上食堂的平價午餐。
荊寒嶼帶他去小炒窗口,小炒一份十多塊,比同桌說的青椒炒牛肉貴一倍不止。
但在教室耽誤了時間,也只有小炒一個選擇。
趕在荊寒嶼刷兩人份之前,雁椿將自己的飯卡貼上去,笑道:“我自己來。”
荊寒嶼蹙眉,但也只是點了點頭。
飯點已經過了,食堂人少,他倆坐在窗邊,各吃各的。
雁椿那股尷尬勁兒還沒消退,時不時瞥荊寒嶼一眼,這人倒是沒事人一樣。
也對,尷尬的是他,又不是荊寒嶼。
荊寒嶼把小炒吃得干凈,筷子一放,就靠在椅背上看雁椿。
雁椿在桐梯二中那會兒,中午和晚上都得去奶茶店、餐館打工,吃飯爭分奪秒,三分鐘就能搞定一盒飯,現在心不在焉,居然還沒荊寒嶼這富二代吃得快。
他看荊寒嶼是偷看,荊寒嶼看他是明目張膽,恨不得在他頭上燒出個二筒。
他忍了半分鐘,索性抬頭和荊寒嶼對視,“你用的啥眼藥水?”
荊寒嶼不解,“什麼?”
一中很多學生都常備眼藥水,尤其是實驗班的學霸,隨時隨地緩解視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