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荊寒嶼皺著眉,“雁椿,為什麼改我的名字?”
“啊?”明知戲已經演不下去了,只有傻子和瘋子才會繼續掙扎,“什麼雁椿?”
荊寒嶼沉默而失望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離開。
不成熟的小孩才會干這樣不成熟的事。
29歲的雁椿長吸一口氣,轉過來和荊寒嶼對視,語氣有種波瀾不驚的從容,“荊先生還記得那件事。”
電梯發出提醒音,催促關門,荊寒嶼的眼神一瞬間漲滿失望,幾乎和雁椿記憶中16歲的少年重疊。
可他在失望什麼呢?
16歲的荊寒嶼因為他裝不認識失望,現在他又沒有裝不認識。
電梯就這麼懸著,荊寒嶼的手還壓在梯門上。
雁椿不得不問:“還有什麼事嗎?”
“進來。”
“可我有東西忘了。”
“我等著。”
成年人不會不給彼此留余地,荊寒嶼此時簡直像個不講道理的小孩。
雁椿的冷靜在此刻繃出一道裂紋,他甚至沒有跑回宴會廳做做樣子,便擦過荊寒嶼的肩膀,走進電梯,余光里,荊寒嶼的手背血管和青筋一并鼓起。
誰按電梯門會這樣用力呢?
荊寒嶼松手,梯門像耐心告罄似的匆匆合上,映出兩人模糊的影子。
雁椿心臟跳得很快,他嗅到一絲酒氣,荊寒嶼喝過酒,是醉了嗎?
酒店外有個露天停車場,兩人的車都在那里。
飲酒的人開不了車,走到停車場已經是該分開的時刻,雁椿先開口,“需要我幫你叫代駕嗎?”
荊寒嶼回頭,眼神在夜色下比平時更加濃重深沉,好像藏著很多雁椿該明白,卻又不明白的東西。
“不。”
荊寒嶼說。
“那通知你的助理還是別的誰?”
“雁寒嶼。”
“你送我回去吧,雁寒嶼。”
雁椿看見自己像一輛車般從一條平整的大路上沖了出去,在高草里馳騁,警戒線正在向自己逼近,警報即將拉響。
作為一個自控力極強的人,他應該拒絕。
他有什麼義務送荊寒嶼嗎?就因為荊寒嶼喝了酒,而他只喝了果汁?
這沒道理。
“我……”
“今天我請你吃了沙冰。”
荊寒嶼打斷他,“葡萄楊梅味,最貴的一種。”
雁椿的拒絕頓時卡在喉嚨里。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在這一刻之前還只是一句普通的話,現在它發生在雁椿身上。
還沒得到滿意的答案,荊寒嶼兀自點點頭,“你應該送我。”
這一趟是躲不過了,雁椿只能答應,但就在他想招呼荊寒嶼跟他上車時,荊寒嶼卻走向路虎。
等等,他當司機,不該開他的車嗎?
荊寒嶼已經解鎖,還把駕駛座的門拉開了。
雁椿騎虎難下,硬著頭皮坐上去。
車很新,有股皮革混合冷香的味道,雁椿想把車先開出去再說,正要發動,卻見荊寒嶼將副駕的椅背調低,安全帶都被扣,就像是要睡了。
“荊總,安全帶。”
荊寒嶼像沒聽見,眼睛半睜半閉,沒看他。
雁椿想了想,俯過去拉安全帶。
就在這時,荊寒嶼突然看向他,目光黑亮,不見一絲醉意。
他差點將安全帶彈回去,連忙往插口里一壓。
“你住哪里?”
“翡瓏城。”
雁椿知道那個小區,離刑偵學院不遠,和他家大概三公里。
路上荊寒嶼沒說話,也許睡著了。
雁椿懸著一顆心,只想趕緊把這人送回去走人。
但到了地方,荊寒嶼又開金口,“上去坐坐?”
疑問的語氣,但聽著不像征求意見。
“不了,耽誤你休息。”
“雁椿。”
雁椿心想,我是不是該感謝他沒有再叫雁寒嶼?
“哎?”
“裝傻是你的天賦嗎?”
雁椿不解。
翡瓏城是個高檔小區,入住率不高,路邊草木蔥郁,葉和陰影將車包圍起來,他們像是和外界隔絕。
荊寒嶼語氣平靜,“高一,你裝不認識我。
如果不是我主動叫你,你會一直裝下去。”
雁椿:“那也不是。”
荊寒嶼不聽他的,“現在你還在裝。”
這話不成立。
雁椿想,自己確實在裝和荊寒嶼只是普通同學,但在荊寒嶼的角度,他們本來就是普通同學。
只有在他這里,荊寒嶼才是他的白光月。
雁椿雖然有點慌,但不至于理不清邏輯,于是也平靜地說:“你喝多了。
高中太幼稚,拿了你的名字,不好意思,才裝不認識。
現在……”
荊寒嶼搖搖頭,“現在你裝和我只是普通同學。”
雁椿心弦被狠狠撥弄,訝異地看著荊寒嶼。
“我們是普通同學嗎?”荊寒嶼欺上,氣息鋪灑在雁椿臉上。
雁椿頭暈腦脹,下意識抬手,抵在荊寒嶼胸前,“我們不是嗎?”
這一刻雁椿簡直要產生錯覺——當年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被荊寒嶼察覺到了。
但這不可能,他非常確定,自己在那件事后懸崖勒馬。
荊寒嶼捏著椅背,皮革在耳邊發出緊繃的聲響。
雁椿呼吸提到喉嚨口,片刻,見荊寒嶼眼中露出一分傷感。
他覺得自己看錯了。
但下一秒,荊寒嶼說:“談戀愛的事,你說忘就忘?”
第6章 吻
這一刻雁椿簡直要懷疑,當初有病的其實是荊寒嶼。
是什麼讓荊寒嶼覺得他們談過戀愛?他們頂多算一對關系不錯的同桌。
他清楚記得,在一切奔向不可控時,他忍痛割愛,終結了自己不可能有結果的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