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諳自己隊長的職責,不會輕易把情緒表現在臉上,怕影響隊員們,所以這麼久,只要他不說,沒有人會發現他一個人在心里藏那麼多事,一個人默默背負了那麼多。
論天賦來說,他遠比不上韓染,僅憑一腔孤勇進入了電競圈,單打獨斗,爬到了他想要的位置,笨鳥先飛,天賦不夠,那就努力來湊,他依舊成為了別人眼中遙不可及的存在。
還好的是,后面的路他不孤單,他遇見了韓染,闖進了他心里。
從那以后,無論成功或是失敗,總有人可以分擔,有韓染一直在陪著他。
在遇見韓染之前,他交過兩個女朋友,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
韓染對人冷淡,可卻固執得像頭鹿,不撞南墻不回頭,像極了當初的自己,一次次地被拒絕,一次次落寞地一個人離開,又一次次回頭,不死心地向自己撞過來。
梁良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相反,他的心軟的像水一樣,也許是同情,也許是感動,他都沒辦法對韓染無動于衷。
他答應了他,接受了他,有種錯覺,仿佛在彌補那個曾經走投無路的自己,如果有人給他一個機會,他也不會撞得頭破血流了。
梁良對待感情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可一旦他給了承諾,就會信守一輩子。
他答應了韓染,那麼,只要他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就永遠不會對他失望。
愛與不愛,在現實生活中并不是那麼重要,可以相知相守一輩子的,一定是最合適的那一個,卻不一定是最愛你的那一個。
“你這種情況出現多長時間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上了些年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慢悠悠地問道。
梁良想了想,保守地說道,“一年多吧。”
時間太長了,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大約是韓染剛去國外的那一年,TTF剛剛成立,他沒日沒夜地訓練,手上的問題就隱約有苗頭了。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醫生又問。
“電競比賽的職業選手。”
醫生忽然抬頭,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在紙上畫了幾個他不認識的字,把單子遞給他說道,“你先去拍個片子看一下,你的腕骨可能有一些損傷,或許是跟你的職業高強度用手有關,不過我現在不敢明確的給你下結論,需要拿到片子以后才能知道結果。”
他拿著單子,說了句謝謝醫生,起身就往外走,醫生又叫住他說,“小伙子,你最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我覺得目前來看,結果應該不容樂觀。”
梁良一愣,點點頭,捏著單子的手心微微發汗。
以前年輕氣盛,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雙手,無論是疼還是受傷,都從沒放在心上,也從沒想過,如果不能打職業了,該怎麼辦?
少年的夢想是炙熱的,勇敢的,不計后果,縱使一路荊棘,也有蝴蝶聞香自來。
去拍片的路上,他心事重重,走得跌跌撞撞,心不在焉,一連撞了好幾個人,可是沒有人責怪他,有個老婆婆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像一個長輩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醫院里這樣的人太多了,這里是生死最尋常的地方。
黑白的片子太抽象,他看不懂上面的圖案,只看明白了纖細修長的是他的骨頭。
“好像沒什麼毛病呀……”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心存僥幸地祈禱著,希望自己沒有什麼事。
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模一樣,老醫生盯著他的片子,放在燈光下,仔細的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眉頭緊鎖,沉重地搖了搖頭。
他的一顆心落到了谷底。
怕什麼來什麼,他最不愿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必須要盡快進行手術,腕骨情況在惡化,如果不盡快處理,對以后的影響很大,在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再打游戲了,無論是高強度的訓練,還是游戲操作中對手腕操作的精確要求,以你現在的狀況都不再能負荷了。”
他拿著醫生開的診斷書,回去的路上,失魂落魄,像丟了魂一樣,腦子里反反復復都在回響醫生的話。
“這個手術有什麼風險嗎?會對我打電競有影響嗎?”他聽了醫生的話,腦子里第一個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在醫生沒開口之前,他一直抱著僥幸心理,若是手術后還能繼續打比賽,那倒也沒什麼好怕的。
可醫生搖了搖頭,很遺憾地告訴他,“只要是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不過你這個是小手術,風險也比較小,術后手腕應該能夠恢復到從前的七十,不會影響正常生活,但對提重物還是盡量避免,至于游戲,你如果不想再復發,最好不要再碰游戲了。”
他很久都沒有回過神,呆呆地坐在那兒,直到醫生提醒他下一個病人進來了,他才歉意地離開。
而這會兒他最煩的不是能不能打比賽,而是這件事,他要怎麼向韓染開口?醫生說手術的最佳時期是這個月,時間長了,可能連百分之七十都恢復不到。
可是這個月是世界聯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