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沒有裴箴言的陸僅的人生,完全能著寫一部《百年孤獨》。
陸僅這種性子,肯率先低頭已經是極限,剩下的裴箴言不敢指望,活躍氣氛修復裂痕這種差事還是交給他,他在行。
想找話題還不容易麼。
剛才寵物診所給裴箴言推銷貓糧貓砂貓屋之類的必需品,裴箴言本來打算咬咬牙花最后的錢買下,結果陸僅說這些東西他家里都有多余的,可以送給他。
“你確定陸小貓肯把它的東西給我家裴錢啊?”裴箴言追上去,一把勾住陸僅的肩膀。
陸僅整個肩背頓時一緊。
那一瞬間的反常沒能瞞過裴箴言,他的手臂非常明確地感受到了來自陸僅身體的抗拒。
裴箴言一時間有些悻悻的,他知道陸僅討厭別人的觸碰,但他沒想到兩年沒當兄弟而已,他就也成了“別人”中的一員,往常稀松平常的勾肩搭背竟惹出那麼大反應。
但是現在就把手放下來更尷尬,所以他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感受出來,機械地把手繼續搭在陸僅肩上,解釋道:“我怕它氣得發瘋。”
兩個人簡直像兩根并肩前行的棒槌,一根比一根僵硬。
時間進度無限放緩,兩秒鐘像兩個世紀般漫長,陸僅終于也若無其事地開口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在乎它的感受了。”
“廢話,被撓得差點毀容誰不怕。”裴箴言故作輕松,順勢放開了陸僅。
兩人下一步腳步同時往反方向拐出一小個角度,稍微拉開距離。
陸僅沒有接腔,只牽強地笑了下,裴箴言甚至懷疑他只是不想讓他陷入說話沒人接的尷尬才笑的這一下。
兩人一貓來到單元樓下,裴箴言抬頭一望,次頂層全暗,他再度找話題:“你家怎麼也沒人?”
陸僅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僅此而已。
明明是個很好的聊天契機,但他完全沒有說說自己為什麼搬回來住、以及家庭近況的打算。
裴箴言兩度寒暄失敗,多少有點氣餒,默默跟著陸僅回到家里。
燈亮的同時,陸小貓熱情的身影也泰山壓頂而來。
“說多少次了,你太重了,不要玩這一招,砸死個人。”陸僅輕車熟路地把它接住,雖說著責備的話,但口吻親昵,跟這一路上面對裴箴言半死不活的態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媽的,老子還不如個破貓,裴箴言憤憤然腹誹。
陸小貓感受到敵意,探出頭一看是裴箴言,登時條件反射瞇起眼睛,擺出了兇狠的姿態。
但它的注意力很快轉移至裴箴言懷中的裴錢,眼睛漸漸瞪圓了。
陸小貓把裴錢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徑直從陸僅身上跳了下來,跑到裴箴言腳邊打轉,沖裴錢“喵”個不停。
裴箴言認識這貨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它柔情似水的一面。
動物之間大概也有自己的語言,裴錢怯生生地回望,雖然還保持著防備,但并不是抗拒的姿態。
裴箴言很樂意看到裴錢有伴,當即就彎下腰打算把裴錢放下去跟陸小貓一起玩。
“別。”陸僅一把拉住他。
情急之下他扣的是裴箴言的手腕。
裴箴言這十幾年來靠著出色的外貌和大大咧咧的性格在人情場上無往不利,鮮少有機會產生尷尬這種情緒,但今晚算是嘗了個飽。
扣手腕這點微不足道的肢體接觸,換了平時他大概都不會注意到,但方才勾肩搭背那一幕驀然閃現,導致他莫名其妙也有些許不自在,細微的異樣感從相貼的皮膚傳至四肢百骸。
和好容易,可和好如初的難度似乎遠超預料。
幾乎是同一時間,陸僅也覺察到異樣,手指微微一動,很快將他松開,說:“陸小貓沒絕育。”
“臥槽!!”裴箴言稍微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忙不迭將裴錢舉高,看陸小貓的眼神更是從小打小鬧的敵意變成【小流氓居然敢肖想我女鵝】的防備。
雖然才剛收養裴錢,但他已經很好地適應了自己老父親的身份。
愛寵慘遭嫌棄,始作俑者陸僅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兀自把手抄進口袋往儲物室方向走:“你來挑下貓窩。”
裴箴言跟上,一邊走一邊還得小心腳下的陸小貓,時不時拿腳尖把它勾開,陸小貓鍥而不舍,搞得裴箴言都快煩死了,忍不住問陸僅:“干嘛不閹了它?”
陸僅回頭遞出一個“你怎麼這麼殘忍”的眼神。
半晌,他忍不住說:“都是男人。”
裴箴言:“……”
什麼玩意,這年頭貓都要搞人權了。
知道東西是給裴錢,陸小貓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大度,貓窩,貓砂盆,貓糧,貓罐頭,凍干,羊奶……搬家似的送進對門,它眼睛都沒眨一下,恨不得陸僅把自己也送進對門。
待把裴錢安置完畢,時間又過去一個多小時,盡管裴箴言很想跟陸僅修復一下兄弟感情,但理智告訴他天色已晚,而且他還沒寫過作業。
不是時候。
來日方長。
告別之際,裴箴言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