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不太明顯的討好,連稱呼也用了昵稱。
陸僅接過筷子,但沒有動筷。
反觀裴箴言風卷殘云,完全沒有裝客的意思,怎麼看都比陸僅更像這間屋子的主人,幾口松軟的米飯裹著咸淡適宜的醬牛肉和煮到爛熟的土豆下肚,緩解了腹中饑腸轆轆的難受。
他一方面確實是餓,一方面想早點吃完早點離開,畢竟再怎麼自欺欺人,也無法改變他現在正待在死對頭家里吃飯的客觀事實。
安靜的空間里,陸僅的手機震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陸僅將手機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來看了眼,沒接,只是把手機放在桌上,往前推了一把。
裴箴言余光注意到他的動作似是沖著自己而來,借著劉海掩映往手機屏幕一看,來電顯示“湯阿姨”。
但裴箴言不想碰陸僅的手機。
僵持約莫兩秒,陸僅按下接聽,開了免提,又給了裴箴言自欺欺人的機會——我只是跟我媽講話而已,只不過恰好是陸僅的手機充當了傳播媒介。
“阿僅,箴言跟你在一起嗎?”湯婉約焦急的聲線從揚聲器中傳來,和陸凝霜一樣,她也以為兩個孩子依然是很要好的朋友。
裴箴言囫圇咽下嘴里的米飯,開口:“怎麼了?”
聽出兒子的聲音,湯婉約松了一口氣,隨即責備道:“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爸想問你修完門沒有,修完他來接你,結果怎麼都打不通你手機和家里座機,怕你出事就問到我這里來了。”
裴正和湯婉約在裴箴言13歲那年離婚,裴箴言跟湯婉約,每逢周末到裴正那里住,這周因為要修門,就跟裴正說不過去了。
“手機落家里了。”裴箴言往嘴里塞了口米飯,含糊不清地說,“你叫個開鎖公司吧,我又把你鑰匙鎖里面了。”
這話一出來,湯婉約果不其然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
裴箴言沒心沒肺地繼續進食,權當她的話是下飯菜。
陸凝霜心疼湯婉約的口水,打斷說:“婉約,是我,陸僅媽媽。”
湯婉約從豪放派無縫切換成婉約派:“呀,凝霜啊,箴言在你們家嗎?”
陸凝霜:“是啊,我們在江南華庭呢,箴言沒事,正在我們家吃晚飯,你放心。”
“噢噢,又麻煩你了,真是謝謝啊。”湯婉約沒錯過“江南華庭”這四個字,“你們要搬回來啦?”
“也沒有,可能就暫住兩天。”
兩個大人閑聊幾句,湯婉約又把話頭對準裴箴言:“我現在在回來路上,你給你爸打個電話,省得他著急。”
“你幫我說聲。”裴箴言說。
湯婉約的火爆脾氣一上來險些又要罵人:“你爸還是我爸?自己打!”
通話結束,陸僅第一時間收起手機塞回大衣口袋,裴箴言則扭頭看向陸凝霜尋求幫助:“陸阿姨,你手機借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好嗎?”
兩個人一個完全沒想借對方,一個完全沒想問對方借,思想覺悟高度統一,行為邏輯空前同步。陸凝霜看在眼里,哭笑不得,掏出手機遞給裴箴言。
陸凝霜的手機,裴箴言是毫無芥蒂貼到耳朵旁邊的,與用陸僅手機時的避嫌形成鮮明的對比。
裴正大概正守著手機,連接音響了半聲而已,他就急哄哄接了起來。
“喂,爸爸。”
“箴言?你嚇死我了。”聽到兒子的聲音,裴正終于放下心來,“你在哪,這誰手機?”
裴箴言簡單解釋了原委,裴正沒怪他,只說:“那我現在過來接你。
”
“不用了,都這麼晚了。”裴箴言說,“下周吧。”
“沒事,你等我。”裴正堅持要過來接他,“我白天特意給你買了個榴蓮,我又不愛吃這玩意,你不來就浪費了。”
“行吧行吧,那你開車路上小心點。”
雖然不是公放,不過根據裴箴言說的話和話筒里泄露的只言片語,陸家母子倆也能把裴家父子的對話內容猜個八九不離十。
不多時,湯婉約摁響了陸家的門鈴。
就像裴箴言對陸凝霜一樣,陸僅面對湯婉約也很客氣,該有的理禮節一樣不少,沒讓私人恩怨影響到對對方家人的態度。
“小僅,好久不見。”湯婉約一眼發現大快朵頤的只有自家兒子,遂關心陸僅,“你也吃啊。”
陸僅答:“不了湯阿姨,我控制身高。”
“哦對。”湯婉約豁然省悟,“差點忘了你要當空軍飛行員,你現在多高了?”
“184.5,前幾天量的。”陸凝霜代答,語氣難掩惋惜。
身高對男生的重要性不亞于草莓尖尖對草莓,仙人板板對仙人。
陸學文和陸凝霜一個180+一個170+,陸僅嬰兒時期就是個天天被人念叨“這孩子腿好長啊”的主,個子按照正常發展必然是全家人不必操心就能引以為傲的存在。
但空軍飛行員的身高上限為一米八六。
別的男生鉚足了勁想要多長幾公分,而陸僅從進入青春期身體開始抽條就不得不刻意控制自己的長速,不敢睡飽,不敢吃飽,籃球這種大部分男孩子都喜歡的運動也只敢偶爾過過癮,牛奶大骨之類有助長高的食物更是連碰都不敢碰。
饒是如此,他的個頭還是在強大的遺傳作用下一步步逼近極限,再加上人在一天之內不同時間段也會出現微量的身高變動,保險起見他至少得留出一公分的變通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