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熙就想真打他一頓了!
這事兒絕不能讓夏問之知道。
外人不知底細, 她卻比誰都清楚,夏問之的親緣概念極為寡淡,對父母亦如此,兒子也不例外。他對夏秋的感情,幾乎都基于秋楚言。
萬幸夏秋的相貌不像她這個親姨,可更扯不上像秋楚言或夏問之。
性情更如此。
夏秋打小不愛學習,一門心思做明星夢,鬧著要出道時夏問之就很不高興,只是最終還是放任了。
然而夏秋出道這麼久也沒大紅,更搞出這事兒——還敢讓夏問之知道?
陳熙想得夸張一點都怕夏問之忍無可忍拉這瞎折騰的夏秋去驗DNA!
那真是全玩完了。
最終陳熙下了狠心,找周奇拉鋸成七百萬。
這七百萬包括從公司挪的,賣了陳熙自己的一些資產,還有別處零碎的或黑或白的路子。
但拼得值。
保住了夏秋,就是保住了夏問之的信任。
夏問之雖不通世故,但腦子好,早年盯準炒房,還投什麼新興行業就火什麼,從未失手。
他不愛花錢,都是為夏秋賺的,也透過口風,等夏秋結婚定了性,他就逐步把名下資產轉贈給兒子兒媳。
所以,只要一切順當,她最終都不會虧。
陳熙打起精神,笑道:“怎麼沒說一聲,去接你。”
夏問之原本垂頭坐著出神,聽到聲音也沒接話,只是抬頭看了她一小會兒。
陳熙的心中一頓。
夏問之的眼神很冷。
她上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是十八年前,秋楚言剛死的那陣,他看什麼都是這樣的眼神。
——不,又不一樣。
那個時候是絕望多過恨意。
如今,是恨多過絕望,與憎惡持平。
他知道了夏秋被勒索的事?
這是陳熙的第一反應。
但是她沒有急著說,只是溫柔地問:“怎麼了?”
夏問之將茶幾上面厚厚的一疊紙推了一下,說:“簽了,十二個小時內滾出去。”
陳熙:“……”
她低頭去看,第一張就是離婚協議書。
陳熙:“……”
她差點就想問“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忍住了拿起紙翻了翻,血色散去:“你——”
“少廢話,也別演。”夏問之站起身,抽出最底下幾張朝她臉上扔了過去。
陳熙是真沒反應過來,愣了三秒鐘才去撿,一看——
“這是誤會!夏秋是你看著生的!”
陳熙迅速意識到立刻能重做的親子檢測不必反駁,便換個方向道,“怎麼會這樣?我姐姐確實差不多時候生了個孩子,沒說過是因為有內情,我可以解釋。總之,肯定是醫院出錯了,我回家去問——”
夏問之猛地把紙都砸她身上,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地。
陳熙渾身一僵。
“我讓你閉嘴。”
陳熙猶豫一下,還要說話,突然聽到夏問之開始背公司假賬數據。
陳熙:“……”
夏問之背了一小段,忽然朝她笑了笑。
他以前就很少笑,多是提及夏秋、面對夏秋才會笑,也笑得很矜持,不及他當年看著秋楚言時候的笑。那個時候陳熙就在羨慕秋楚言。
這個時候的夏問之的笑,卻令陳熙覺得恐怖。
她甚至有種下一秒對方會從哪兒掏出把刀來捅死自己的錯覺。
十分扭曲的、猙獰的、嘲諷的、看不出任何光的笑。
陳熙勉力冷靜了小會兒,已經完全沒有了多余想法,只是問:“周奇的事是你設計的?”
“不是。”夏問之說,“是你和你養的那個雜種自作自受出來的。”
夏問之最初確實計劃過讓陳熙挪用公款。
棄嬰的事過去十八年,很難再從法律層面上追究,而僅僅是奪回財產根本不足以令他泄憤,他必須要讓她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個時候,她和夏秋自己開始作死。
他樂見其成,甚至還試探過沈謂行的態度,見沈謂行不想摻和才沒說破,否則他也會直接禁止沈謂行借錢。
與此同時,夏問之還給陳熙和夏秋拋點信號,令陳熙心存咬牙一搏的心態,也不敢朝自己說破要錢。
于是陳熙就鋌而走險了。
夏問之把所有事都安排明白之后,“歸心似箭”地來驗收成果了。
——甚至,還不夠。
陳熙還死得不夠徹底。
他要她永世不能翻身。
于是他在刻意激怒她。
原本他根本沒打算再和她說這麼多廢話。
陳熙渾身都在顫栗,半晌問:“你想怎麼樣?”
“我說了,把這些都簽了,然后帶著那個雜種滾。”
“你怎麼也養了他十八年!”陳熙垂死掙扎道,“大人的事和孩子沒關系。”
“我被騙養一個取代了我親兒子的草包十八年,你還指望我再養他十八年?”夏問之嘲諷道,“你需要請裁判來為這事開一場辯論賽嗎陳熙?”
“他叫了你十八年爸……”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占據了我和楚楚的兒子的人生。”夏問之冷冷道,“你不要再廢話,和你多說一句話我都惡心。你本來就一無所有,也根本什麼都不應該有,你們祖祖輩輩都是那鬼地方的,你就應該一直在那里待到死。
”
陳熙垂著頭,表情漸漸地也猙獰起來,使勁兒攥著手,竭力克制情緒。
她恨這種話。
憑什麼那麼多人就是投胎投得好?她不信這種命,所以她做了這一切,改了自己和侄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