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問之打小其實挺有點兒傲氣,一直覺得天分比所謂的努力有用多了,第一次覺得努力有用還就是他終于努力地把秋楚言追到了。
絲毫不夸張地說,秋楚言主動親了他臉頰一下的時候,他真的聽到了全世界都在放煙花的聲音。
然而,其他人開始搗亂了。
家人堅決反對,單位里也無法接受,甚至領導還在私下里輪番做工作,可是這些人根本說不出任何一個有道理的道理。
除了“秋楚言是你的老師,比你大那麼多”/“你是夏問之的老師,他比你小那麼多”/“你倆這是亂了倫常”之外,沒有任何道理,而這兩句話本身的存在在這個年代也根本沒有道理。
實在要說“道理”,夏問之能幫他們說出一個真正代表他們這麼激烈反對的立場的道理:其實年齡問題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是當時的研究所所長想娶秋楚言,在所里工作的副市長女兒想嫁給夏問之,僅此而已。
亂的只是那些人意淫出來的倫常而已。
夏問之直接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還說了不止一遍,所以引起了這些人更激烈的反對,畢竟許多人都是這樣,被說穿了不堪入目的心事就難免會惱羞成怒。
那個時候夏問之還很年輕,說是說前途無量,卻到底還人微言輕,秋楚言也沒有背景,甚至沒有家人,于是最后這些人用了直接又常見的手段,以公事的名義把秋楚言調去了邊疆很偏僻的地方,沒個三五年出不來,或許過了三五年還是出不來。
夏問之寫完一封把所有涉事人員都罵成狗的辭職信就追過去了。
國家培養夏問之這些年,也不是他寫個辭職信說不干就不管了的,最后搞來搞去,上面得知真相都無語了,哭笑不得地下了個“婚姻自由”的批示意見,才把這事兒給解決。
但秋楚言已經接手項目,臨時再調回去也不好,上面干脆把夏問之一起調過來。
本來這邊境的研究所就很缺人,條件太差,沒人愿意來,一般各地研究所沒深仇大恨也不會強行把人調過來——秋楚言那就真是有些人惱羞成怒、公報私仇了。
在秋楚言來之前,這研究所里稀少的幾個人還都是本地湊數的。
所以夏問之愿意留下來,這事兒令上頭還挺高興的,擱古代可能當場賜婚那種。
無論如何,小夫妻倆在當地過了幾年,結了婚,有了孩子。
然后,秋楚言在生產時過世了。
這麼多年來,夏問之一直對夏秋心存愧疚,因為他直到夏秋快滿一歲了才“原諒”夏秋,才愿意承認自己有這麼個兒子。
他起初根本不想看見夏秋,偏執地覺得不生這個孩子就不會害死秋楚言。
渾渾噩噩地處理完秋楚言的后事,渾渾噩噩地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夏問之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卻是躲進了實驗室里面沒日沒夜地研究他和秋楚言還沒有研究完的資料。
他不知道除了這樣之外還能怎麼辦。
他甚至試圖研究他一直視之為荒謬的時空逆轉。如果時空能夠逆轉,他就不追秋楚言了,她就不會死了。
那段時間都是同事的女兒陳熙在照顧襁褓之中的夏秋。
陳熙是當地人,比夏問之年紀還小,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偶爾來研究所送飯認識的,從此老愛跟在秋楚言身后邊兒打轉,嘴特甜,姐姐前姐姐后,纏著問外面的世界。
秋楚言不是個很愛交朋友的人,但又覺得陳熙求知的樣子有點兒可憐,漸漸也拿她當妹妹看了。
最后還是陳熙沖進實驗室里面拽出夏問之又打又罵,罵到后面泣不成聲,求他看看他和秋楚言的孩子。
那是夏問之第一次抱夏秋。
陳熙的話令他突然醒悟過來了。
這是他和秋楚言的孩子,是秋楚言生命的延續。
如果這個孩子出了事,秋楚言會很難受。
可是夏問之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孩子,那個地方幾乎和外面隔絕,當地婦女養孩子的風格十分彪悍。
還好有陳熙。
一直都是陳熙在幫忙照顧夏秋,照顧得十分盡心。
他是很感激陳熙的。
后來夏秋學說話,整天追著陳熙叫媽媽。
夏問之幾次想和夏秋解釋他媽叫秋楚言,都被陳熙阻止了。
陳熙說小孩兒不會想太多,小孩兒只會難過,只會在沒有母親的痛苦中成長。再者,當夏問之調回去之后,其他人知道夏秋是他和秋楚言的孩子,不知道又會對夏秋議論多少,這樣對夏秋的成長非常不好。
再后來,夏秋也該啟蒙了,夏問之這才決定申請調回去,畢竟這里的教育環境對夏秋來說很不好。
夏秋雖年幼,但也能說能想了,一聽要和“媽媽”分開,當場就坐地上嚎啕大哭。
陳熙也哭。
倆人抱頭痛哭了大半個小時。
夏問之被他倆哭得頭疼。
再后來,夏秋哭累了睡著了,陳熙對夏問之提議假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