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要分不清是心理作用導致夏教授和葉九月越看越這里像那里像,還是客觀存在這種相似性。
最后沈謂行鋌而走險,直接提名:“老師,葉九月——”
他故意說得慢,密切觀察夏教授的反應。
——夏教授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拿著書的手不自然地動了動,迅速看向沈謂行,等著他說下去。
沈謂行在關鍵時刻用上了自己身為一名演員的職業技能,滿臉真誠又無辜的好奇,問:“那天老師對葉九月怎麼那麼關注?”
夏教授沒從他這里聽到任何訊息,反而還得到了一個問題,就又低頭看書。
沈謂行:“……”
這種懶得說話的時候就堅決又自然地裝聾的態度!太熟了!
唉,親生不親生的,早也有鑒定報告了,不稀罕。
現在這件事情要緊的不是結論,而是過程和處理方法。
沈謂行努力鎮定。
這時候,夏教授突然問:“葉九月多少歲?”
沈謂行一怔,回答:“十八。”
夏教授確認似的問:“今年剛過十八生日?九月生日?”
沈謂行說:“嗯。”
“九月幾日?”
沈謂行說了個數字,夏教授又沉默下來,一直盯著書看,卻許久都沒有翻頁。沈謂行覺得他這時候并沒有看書上面的字,而是在出神。
病房內又沉默了許久,然后夏教授語出驚人:“謂行,你知道葉九月家里有什麼人嗎?”
沈謂行心頭一驚,卻不動聲色,試探地反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夏教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問:“你知道嗎?”
沈謂行猶豫一下,說:“不太清楚。”
“可以幫我問一下嗎?”夏教授說。
沈謂行反問:“到底怎麼回事?”
夏教授又沉默下來,久到沈謂行以為這次又得不到回答的時候,聽到他說:“我認真地思考過很久,參考了很多資料,還是不相信轉世投胎的歪理邪說。”
沈謂行:“啊?”
“你相信這個世界存在多大的巧合?”夏教授非常認真地問。
沈謂行:“啊?”
夏教授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和回答,自問自答:“這個世界沒有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概率下的必然。”
沈謂行:“……”
“有件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夏教授看著沈謂行,非常鄭重地說,“但是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沈謂行能說什麼呢,他只能說:“您說。”
夏教授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任何第三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謂行點頭,“我知道,您的意思是包括師母和小秋。”
夏教授停頓了一下,似乎有點訝異,改口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沈謂行裝傻:“什麼?您說包括任何第三個人啊,我琢磨著您應該是這個意思,就問了。”
夏教授審視地看他。
關鍵時刻,演員的生存本能還是有用的。沈謂行非常自然且無辜地看回來。
夏教授放棄審視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繼續說:“第二,幫我問清楚葉九月的身世,包括他的出生籍貫和家庭情況。”
沈謂行點頭:“好。”
夏教授接著說:“第三,謂行,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沈謂行再度裝傻:“什麼?老師你今天說的話我都不太明白。”
“你為什麼對我突然說的這些話沒有質疑就順利接受?”夏教授問。
沈謂行回答:“您說的話我從來都沒有質疑過,我是很好奇您為什麼對葉九月這麼奇怪,但我問過好幾遍了,您都沒回答。
”
夏教授一怔,想起來確實是這麼回事。
只是過于敏感了。
平時并不會這麼敏感,并不會這樣思考問題,只是當有些慣性的思維模式在一個瞬間決定顛覆之后,就會全部亂套。
當一個猜疑出現之后,就會有無數個猜疑。
在見到和亡妻長得一模一樣的葉九月之前,夏問之從來沒有猜疑過夏秋的繼母,現在名義上面的太太,陳熙。
自然也不會平白無故去懷疑夏秋的身份。
夏問之是看著夏秋出生的,確切一點說,是看著夏秋的母親秋楚言因為難產而過世的。
那個時候他們過得不容易。
沒有人理解、甚至沒有人尊重他和秋楚言的結合,理由非常無聊,因為他剛進研究所的時候被秋楚言帶過一陣子,所以秋楚言在名義上算得上他的老師,又比他年長九歲。
僅此而已。
夏問之17歲遇到秋楚言,18歲表白被拒,堅持不懈地追了一年多,什麼招兒都用了,噓寒問暖、抓螢火蟲、送小兔子、拉小提琴、寫詩、情書、唱歌、畫像、燒廚房、做玩偶、追前跑后。
只要秋楚言多看他一眼,他能偷偷地樂好幾天,因為他聽其他人說以前也有人追秋楚言,但她一眼都不多看,怎麼說自己都比其他人更有優勢。
哪怕他懷疑秋楚言看自己的眼神像“你腦子出問題了”。
是出問題了,問題太大了,若非如此,我怎會如此地熱情,怎會令我的心不再愿意屬于我自己?(摘自夏問之情書)
秋楚言回的信上只有一串省略號。
別人給秋楚言寫情書,秋楚言從不回信的。
怎麼說,她都對我與眾不同。夏問之盯著那六個點看了三個小時之后得出了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