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事?”
“你喜歡我。”鄭尋千說。
“……”
景添心想,現在,自己也不一定是想起來了。過去的那段感情,在他心中依舊隔著一層薄紗,他感同身受,因為確實身受。
現在這份同樣強烈的情緒,是不同水源涌出的溪流,最終奔向同一片海。
當初在旅店的那個夜晚,他在酒精的蠱惑下答應鄭尋千的事,終究還是做到了。
景添側過頭,親了親鄭尋千肩膀的皮膚,小聲說道:“晚安。”
.
疲憊、舒適、滿足都會帶來倦意。
景添的意識很快模糊。他和鄭尋千靠得很近很近,涌入鼻腔的空氣也帶著屬于鄭尋千的溫度。
鄭尋千關上了燈,在遮光窗簾的阻隔下,城市的燈光被徹底隔絕在了他們的小世界之外。
在即將徹底跌入夢境的那個瞬間,景添猛然睜開了眼。
他心中毫無征兆地跳出了一種古怪的情緒,逼著他一陣驚惶不安。
他的大腦依舊運轉不暢,渾渾噩噩。
在一片漆黑中安靜地眨了眨眼后,他試著發出聲音:“鄭尋千?你還醒著嗎?”
過了幾秒,鄭尋千才遲遲地應了一聲,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倦意:“……嗯?”
“我們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景添問。
鄭尋千微微動了動,依舊不清醒:“啊?”
“那天晚上,我們剛才說到的那天,”景添在一片漆黑中認真看向他的面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鄭尋千翻了個身,松開了摟著他的手臂,仰身躺著,也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回憶,良久后答道:“沒有吧。”
“真的?”
“明天再說好不好?”鄭尋千問。
已經是后半夜,鬧著人不讓睡確實不厚道。
景添點了點頭:“……哦。”
他說完也躺平了,閉上了眼。
好一會兒后,身側傳來的呼吸變得均勻深沉,他卻始終無法再次入眠。
他依舊很累,大腦昏昏沉沉,卻不困了。
因為讀不懂自己此刻的不安,他變得加倍的不安。
默默地回憶了腦中所有清晰的線索后,他自覺或許找到了答案。接著,他突兀翻過身,伸手推了推一旁已經熟睡的鄭尋千。
好一會兒后,鄭尋千發出了帶著強烈不適的抽氣聲。
“怎麼了?”他這三個字說得含混不清。
景添猛然意識到,自己這般舉動不合時宜,有些過分了。他方才混亂又沖動,實在欠考慮。
可既然已經把鄭尋千吵醒了,他還是鼓起勇氣,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鄭尋千,”他小聲問,“你喜歡我嗎?”
他心里有答案,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反復被印證,本已不該再糾結。
但此刻,他不知為何很想聽鄭尋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啊?”鄭尋千抬手抹了一把臉,像是沒聽清,“什麼?”
他說著,緩緩把頭轉了過來。
景添已經適應了昏暗光線的雙眼能隱約看清鄭尋千此刻的表情。
他的臉全皺在一塊兒,困得不成樣,眼睛瞇著,眉間全是褶皺。反復被吵醒,他一定很難受。
“你在夢游嗎?”鄭尋千問。
景添很快搖了搖頭:“對不起。”
他說完,重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小聲說道:“晚安!你快睡吧!”
鄭尋千沒有立刻做出回應。他似乎是完全鬧不明白狀況,發了會兒愣,緩緩靠近景添,嘴唇在他的面頰上輕輕地碰了碰。
“晚安,”鄭尋千說,“有事明天再說吧。
”
他的嘴唇柔軟,在景添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帶著溫度的印記,擁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景添又重復了一次方才已經說過的話語:“晚安。”
.
那之后,又過了好久,景添腦子里各種似是而非的碎屑胡亂飛舞,始終拼不成完整的形狀。疲憊感不斷累積,他終于沉沉睡去。
可也睡不好,夢是亂糟糟的。
他走在校園里,似乎與誰牽著手。當他回過頭去,看見了鄭尋千的面孔。他們的手還牽在一塊兒,鄭尋千卻完全無視了他。
景添試著開口,話語被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聲響所掩蓋。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深藍色水族箱,無數氣泡從底部涌出來,發出咕咚咕咚的沉悶聲響。水族箱里幾只海豚正在游泳,景添看著,心里又閃過鄭尋千說過的話。
它們不快樂。
景添再次轉過頭,鄭尋千不見了。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空空的手,手腕上掛著一串染著色的貝殼手串。
“鄭尋千?”他大喊。
有不安在他心中逐漸漫出。
鄭尋千會不會也不開心,他是不是并不那麼喜歡跟自己在一起,所以自己才會無法安心?
夢中的他分辨不了這其中的邏輯是否通順,只覺得害怕。
景添轉身跑了幾步,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學校里。
抬起手來,貝殼手串不見了,他的手中正握著一部手機。手機在他的注視中輕輕振動了一下,屏幕也隨之亮了起來。
景添在點開的同時,依舊在往前走。
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對話框,位于最上方的文字是自己發送的。
——那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左側那人的頭像和名字都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他發出的內容。
——隨你。
這是誰?
景添試圖看清最上方顯示的那兩個模糊的字跡,腳步因而變得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