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的視線并未落在景添身上,手卻輕輕地揉著他的耳垂,和這枚小小的耳釘。
這讓景添很不自在。他感到頸側和肩膀的皮膚毛孔正在不自然地收縮,帶來奇異的癢,令他心慌,想躲。
想躲的是他的本能,他的意識卻在倔強地告訴自己,應該就這麼坐著,不要動。
最終,他只是微微縮了縮脖子。
“你以前緊張的時候,就會捏自己的耳朵,”鄭尋千說,“我見過好多次。”
景添瞥他一眼。
“但最近卻不會了,”鄭尋千又說,“我才明白過來,你以前捏的不是耳朵,是耳朵上戴的東西。”
景添知道他在說什麼。失憶以后,他每每在慌亂時刻抬起手,耳垂上所傳來的柔軟觸感都令他無所適從。
“……你很注意我嘛。”他小聲說。
“你那時候每天想方設法往我面前湊,想不注意都很難。”鄭尋千說。
在說話的同時,他依舊執著地把玩著景添耳垂。
景添感到不自在,偏偏心里卻又涌動著曖昧的滿足感。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問鄭尋千。
“適當的緩解壓力是很必要的,”鄭尋千說,“建議你平時也戴著,隨時捏一捏,有助于身心健康。”
“……”
鄭尋千慫恿他:“試試吧。”
景添拍掉了他的手,說道:“你覺得我戴著好看。”他說完,仰起臉看向鄭尋千,追問,“是不是?”
鄭尋千沒回答,只是看著他笑。
景添拉著他的手臂,用力搖晃:“是不是!是不是!”
他說得逐漸大聲,手上也用足了力氣,鄭尋千被迫跟著他來回晃,不得不開口回應:“差不多吧。”
他語調中的笑意過于明顯,雖答得模棱兩可,景添依舊感到滿意,放開了手:“老實說不好嗎?”
鄭尋千看著他:“醉啦?”
景添想說沒有,話到了嘴邊,咽回去了,再次吐出口,已變成了截然相反的答案:“醉了。”
之后,他很快又小聲補充:“醉得很厲害,頭暈了,人也糊涂了。”
說完,見鄭尋千沒有反應,他用力往鄭尋千的身上拍:“能聽懂嗎?你能聽懂嗎?你是不是傻子呀?”
鄭尋千剛要說什麼,他大喊一聲:“你氣死我算了!”
接著,他拿起一瓶未開過封的汽酒,用牙齒咬開瓶蓋,就著瓶子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方才一直在慫恿他喝點兒的鄭尋千見狀趕忙阻止:“差不多行了。”
景添不理他,猛灌了小半瓶,才終于放下,還用鼻子用力地哼了一聲。
他們這番鬧騰,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大家早已默認了他倆是一對小情侶,打情罵俏也是正常,故而只是時不時張望幾眼,并不打擾。
景添對這視線早已視若無睹,一心一意只想折騰,鄭尋千不讓他好好喝,他就變本加厲地灌。
鄭尋千只得搶了他的酒瓶。爭奪中,他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后問景添:“想去那兒玩嗎?”
景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的是熱鬧歡騰的舞池。
“……想。”
鄭尋千放下酒瓶,拉住了他的手:“我陪你去吧。”
景添點頭,乖乖站起身,被鄭尋千拉著走。
他的步子不太穩當,頭重腳輕,走得慢悠悠。鄭尋千也不著急,怕他跌倒,還伸出手來摟住了他的肩膀。
走著走著,音樂聲非但沒有靠近,反而逐漸變得遙遠了。
景添抬起頭,周圍光線昏暗,空間也變得狹小,四周除了他倆,再也看不到旁人。
這是哪兒呢,他此刻運轉不暢的大腦完全無法分辨。
“什麼啊?”他瞇著眼問。
“綁架。”鄭尋千說。
在回答的同時,他原本攬在景添背后的手臂緩緩向下,摟在了景添的腰際,又微微用力,試著把景添往懷里攏。
景添晃晃悠悠撞在了他的身上。
暈乎的時候突然有了可以借力的點,景添像是瞬間被抽走了骨頭,非常干脆地把重量全壓在了鄭尋千的身上,額頭擱在鄭尋千的肩膀。
鄭尋千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往后退了半步,很快站穩了,接著小聲笑了起來:“你的酒量真的好差。”
景添靠在他身上,悶悶地說道:“你只給我打一個電話。”
鄭尋千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翻上一次的舊賬。
“我也像那個常什麼那樣打一堆電話,你不會嫌煩嗎?”
景添心想,什麼常什麼?
當他終于猜到了鄭尋千在說誰,一下也想不起那位學長到底姓什麼了。不過,這不是需要在此刻計較的事。
“我煩他,不煩你。”景添說。
才剛說完,他又推翻前言:“不對,我煩你,我煩死你了。”
他抬起頭來:“氣死我了!我以為是你,才告訴他地址,讓他過來。”
鄭尋千靜靜地看著他。
這兒光線不好,鄭尋千又背著光,景添的視線模模糊糊。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那雙眼睛正專注地凝視著自己。
“……你會來嗎?”景添問。
鄭尋千點頭:“會。”
景添對他笑,又問:“那,你想親我嗎?”
鄭尋千沒有回答。景添抬起手來,大拇指按在他滾動的喉結上,輕輕向下滑動,自問自答:“你想的吧?”
鄭尋千捉住了他的手:“把眼睛閉上。”
景添不只閉上了眼,還仰起了頭。
當隔著空氣感受到屬于鄭尋千的體溫,他不自覺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