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怪氣,這可是個高端技巧,而且還是當著鄭尋千的面,自己當初可真是個集智慧與勇氣于一身的人才。
“我說什麼了呀?”他問得忐忑又期待。
“都是些亂七八糟又沒營養的,我哪兒能記得住,”楊悅說著,竟笑了起來,“有一次特別好笑!一堂物理實驗課,老師安排所有人隨機兩兩分組,互相檢查對方的實驗結果然后根據標準評分,你跟他分在了同一組。”
景添心里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前幾天那堆亂七八糟的實驗器材,已經讓他對自己過去兩年半的水平和態度都有了充分的了解。
不過,鄭尋千對他那麼好,看他做得一塌糊涂,肯定會幫忙吧?
景添裹著被子,為自己的腦補偷偷臉紅。
“一般這種互評,大家肯定都是放水給高分的嘛,結果那個鄭尋千,鐵面無私給你打了個不合格。”
“……確實是挺氣人的,”楊悅說,“你一時氣不過,就也給他打了個不合格,被老師看到了,把你揪到講臺上讓你好好講講鄭尋千哪里不合格。”
景添躺在床上,臉更紅了,腳趾猛摳床單。
“我是因為這件事才針對他?”他問。
“那倒不是,你在這之前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應該算是我第一次見你們正面起沖突,”楊悅說,“后來下了課,你立刻跑去對著他陰陽怪氣。”
“說什麼?”
“惱羞成怒唄,原話太尷尬了,我也記不太清……反正就是說自己不配給高材生打分,分到一組是高攀了什麼什麼的吧……”
“……他什麼反應啊?”
“沒反應,”楊悅說,“理都不理你,當你空氣。”
太丟人了,簡直像是電視劇里最標準的反派角色,還是最初級的那種小嘍啰,在劇情剛展開時出現,半集以后就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景添伸出手,從左右兩邊攏起腦袋下的枕頭,把整個腦袋牢牢包住,閉上眼睛試圖逃避現實。
難怪鄭尋千看到他那一串郵件標題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訝異,原來是早就習以為常。
“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楊悅又動了動,“你們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呀?怎麼就搞到一起去了呢?”
景添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
“等一下,”楊悅想到了什麼,一下坐了起來,“他現在肯定看過你屁股上那個東西了吧!”
景添心虛地想,嚴格來說那不算屁股,只是腰和屁股的交界。
“是不是?”楊悅追問。
“我……我不記得了。”
景添小聲說道。
“肯定看過,”楊悅重新躺下,笑個不停,“不行,改天我得告訴他,那只有你的男朋友可以看的,看過了就得對你負責。”
“別啊!”景添松開手,把臉露了出來,著急地直喊,“千萬別去亂說!”
楊悅還是笑:“那我得收點好處才行。”
“……我請你吃飯。”
景添說。
無論是表達感激還是試圖收買,他永遠都只有這一個招數。
好在楊悅見好就收,十分爽快:“成交!”
看出了他只是跟自己開玩笑,景添并不覺得惱,只松了口氣。
他側轉身,小聲抱怨了一句:“他害我那麼丟人,你怎麼一點也不討厭他呢?”
“拜托,害你丟人的是你自己吧,”楊悅說,“誰不知道他這人奇葩,你還硬往上撞。
這和姓楚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為什麼一直說他奇葩?”景添問。
“剛才那個例子還不奇葩嗎?那我再舉一個。”
景添認真豎起耳朵。
“他這個人超級不合群,無論是學校里還是我們班級里組織的大大小小所有集體活動,他從來不參加,”楊悅說,“大一的時候,有一個競賽,以班級為單位派人參加的。
他成績好嘛,班委在班會上當眾求他去,他一丁點兒面子都不給。”
“……這也沒有到奇葩的地步吧?”
“怎麼沒有啊,我們班上一共才五個女孩子,那年的班委是公認整個系最漂亮最有氣質的。
人家在講臺上都撒嬌了,”楊悅說著學了起來,“‘拜托,幫個忙吧,求你啦’,真的很可愛!”
景添心想,被你這麼模仿,實在是感覺不出來可愛在哪兒。
“當時全班都在起哄,他愣是表情都沒變,說自己不感興趣,不去,那語氣一丁點兒回旋余地都沒有。
班委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楊悅感慨,“要不是還有老師在,有人揍他都不奇怪。”
確實是有些不近人情。
景添現在大概明白,自己是不喜歡女孩子的。
可是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他絕對會當場答應,做不到狠心拒絕。
“那……我當時是什麼反應啊?”景添問。
“你?”楊悅認真回憶了一會兒,“你沒什麼反應吧……啊!我想起來了,你整堂課都在琢磨買哪個顏色的染發劑,不停地問我意見!”
這種事情忘記也可以吧?
“你那時候還挺乖的呢,”楊悅說,“我建議你試試染個淺一點兒的,你猶豫老半天,不敢嘗試。”
景添摸了摸頭發:“對了……你上次說能幫我染,我想染回黑色的。”
楊悅驚訝:“你真的要染回去啊?我還以為你已經接受了呢。”
景添搖了搖頭:“太顯眼了,我不習慣。”
走在校園里,來來往往的陌生路人總是會不自覺在他身上投注更多目光,讓他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