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天邊烏云滾滾,六月天氣說變就變,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許棠舟走得很快。
昨晚在家里偷偷拿到的現金就藏在襪子里。
他打了個車直奔火車站,拿著身份證詢問最近一班車是去哪里,他擔心謝蕤會追來,連水也沒有去買。
隨便上了一輛即時開走的列車,他才松了口氣,笑起來。
等到了下一個城市,他就可以轉車去首都了。
好想那個人啊。
只要稍微想一想那個人的臉,那個人的聲音,就連肺都在疼。
可是他身上沒有手機。
身邊坐了個六七十歲的老奶奶,慈祥地給他遞來手紙:“孩子,你怎麼哭了?擦擦眼淚。”
許棠舟這時才發現自己在哭,在火車上當著別人的面又笑又哭,真的很丟臉。
“謝謝。”他擦干凈眼淚,紅著眼睛問,“奶奶,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機?我想給我哥哥打電話,他不知道我要去找他。”
老奶奶同意了。
許棠舟打過去卻沒有打通。
凌澈從來不會關機的。
他不死心地繼續撥打了好幾遍,聽筒里傳來的卻都是“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這樣的冰冷女聲。
沒關系。他想,我可以直接去哥哥的家里。
家總不會不見的。
他想睡那張很軟的床,想喝那個家里的阿姨做的甜湯,想聽那個家外面池塘里的蛙叫、蟬鳴。
想一轉身,就撞入永遠屬于他的懷抱里。
可是……
忽然就好難過。
火車滑過鐵軌,整齊劃一地發出聲音,尚在耳邊。
許棠舟在夢中輾轉失落。
他感覺到,他好像錯過了很多很多。
*
醫院僻靜處。
昨晚星境已經發了通知,稱藝人尚未清醒,請粉絲們放心,讓藝人好生休養。
Mist官方也對私生進行了嚴厲譴責,表示安保不當,會全力負責藝人所需。
可當時事發現場的那段視頻被放上了網,能清楚看見碎磚塊擊中許棠舟前額的一剎那,有鮮血迸出,隨后許棠舟倒地,這讓粉絲們根本無法冷靜。
此時,隔著柵欄與樹林,能隱約聽見警笛聲,是警察在醫院外面驅散那些仍然不肯離開的媒體和粉絲。
“您說的,是什麼意思?崽崽之前還為我受傷過?”
凌澈個子太高,與許尉隔了好幾步的距離,以此來緩解同為Alpha而無形中散發的壓迫感。
許尉與許棠舟不太相似。
許尉的長相是屬于很酷的那種類型,前些年退役前因某次事故失去了一條右腿,加上那時候酗酒,在凌澈的印象中,許尉這個人非常頹廢。而此時他已經適應了假肢,屬于軍人的挺拔猶在,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硬朗颯爽。
上次和許尉見面,是凌澈第二次去啟南找許棠舟。
沒有再見到別的Alpha,也沒見到想見的人。
彼時坐在輪椅上的許尉和他說,許棠舟不和他在一起會過得更好。
那麼這一次,許尉也是來阻止他們的?
凌澈毫無懼意。
司徒雅站在不遠處,病房交給了烏娜娜。
唯恐一言不合兩人就出手。
許尉卻并不是來找凌澈興師問罪的。
到了這一步,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身上有一些他沒堅持下來的東西。
“沒錯。”許尉道,“幾年前那次事故,他受傷,是為了你。”
凌澈神色一怔。
幾年前?
說的是那次山體滑坡造成的泥石流?
許棠舟失憶那次?
“他身上什麼都沒帶,高考完當天就跑了。”許尉繼續道,“知道他沒可能買機票,那天謝蕤找他找得發了瘋,回來和我大吵一架。第二天晚上暴雨,我們接到警方電話,他人剛出新良沒多遠,遇上山體滑坡,一節車廂死了五六個。”
死神曾與許棠舟擦肩而過。
凌澈不由自主捏住了拳頭,掌心被自己掐得生疼:“他去新良干什麼?”
那是另一個小城市,他們都沒有來自那里的朋友。
許尉嘆口氣:“他不是去新良,只是急著離開啟南,就隨便買了張票。繞了一個大圈子,第二天才買到轉車的票來首都。你猜,他來首都干什麼?”
凌澈渾身僵硬,臉上漸漸失了血色:“……他來找我?”
“當然是找你。”許尉神色肅穆,“凌澈,他就從來沒想過要真的和你分手。”
凌澈緊抿著唇,眸子里深得像看不清的深淵。
這個消息像暴風雨一樣席卷了他的認知,那些噩夢、不甘、憤怒都在剎那間支離破碎了。
“先穩住家里,再認認真真考完試,最后才是想要逃跑,我猜他就沒有放棄過要考到首都來的愿望。”許尉道,“唯一沒做好的就是先和你分手,他傷害了你沒錯,這樣的處理方式或許不夠成熟,可謝蕤威脅他要跳樓——我們都知道那肯定是嚇他的,可他那時候還不到十八歲,你讓他怎麼辦。
“他住了半個月院,腦后有重傷,把什麼都忘了,只記得差不多十二三歲以前的事,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現在的生活。因為這件事,我沒有一天看好你們在一起。謝蕤的確太極端了,但我也有很大責任,我不該袖手旁觀。
崽崽失憶后我和謝蕤終于離了婚,他還是來了首都念書,這幾年他過得很好,首都這麼大,我也不愿意他再記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