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厭坐在床上,抄著枕頭,恨不得直接把他給捂死,但是介于還有第三方在,只能咬牙切齒地重新趴回床上。
醫生幫他把冰袋敷上,然后示意夏枝野過來幫忙摁住:“敷20到30分鐘就行,回家后晚上再敷一次,明天白天再敷一次。”
“好,沒問題。”
夏枝野看著還算可靠,醫生也就放心離開。
剛剛帶上門,宋厭就飛起一腳踹上夏枝野:“給老子走開!”
然后就被夏枝野輕而易舉地捉住腳腕,摁了回去:“你再動我就坐你腿上。”
“……”宋厭腦補了一下場景,“夏枝野,你有病吧?”
“你說說到底是誰有病?”夏枝野理直氣壯地反問,“是誰明明都知道自己已經拉傷了還非要攀巖然后被架到這兒來大冷天的敷冰塊?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宋厭自知理虧,選擇沉默躺下。
好漢不吃眼前虧,等腰好了,他再揍死夏枝野也不遲。
“所以你能給我說說你到底為什麼非得堅持爬上嗎?”夏枝野不覺得宋厭是這麼沖動不理性的人,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才會導致他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低聲問道。
宋厭則趴在床上,垂著眼瞼,遮住眸底情緒,答得冷淡:“沒什麼,就是不想輸給那個奧特曼。”
“是為了小麻將?”
夏枝野根本不信宋厭說的鬼話,直接問。
宋厭否認得很快:“不是。”
夏枝野點點頭:“那我回頭就告訴小麻將她的厭哥哥為了滿足她的愿望而身負重傷,讓她內疚難過一輩子。”
“?”宋厭回頭看向夏枝野,“你是聽不懂人話?”
夏枝野把冰袋翻了一個面:“那也得你先說人話。
”
“……”
宋厭看出來今天這事兒夏枝野是動了真格的了,自己糊弄肯定是糊弄不過去,又不想夏枝野重新提起別的事情。
于是就又重新趴了回去,“不是為了小麻將,是為了我自己。”
聲音半捂在枕頭里,聽上去有點悶也有點遠:“這是我第一次來游樂園。”
夏枝野摁著冰袋的手微頓。
“小時候我媽總是在生病,我爸不怎麼管我,我就從來沒去過游樂園,每次看到其他小朋友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游樂園我都很羨慕,所以我就吵著鬧著要他們帶我去。”
“那天我爸好像心情很好,答應了周末帶我和我媽一起去,所以我媽心情也很好。”
“我還記得那天北京的天特別藍,我媽打扮得特別漂亮,還給我換了小禮服,我們就在家等我爸,結果一直等,一直等,最后等到他和別的女人一起上電視出席活動。”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我媽,后來我就再也沒有去過游樂園。”
“也不是排斥或者覺得有陰影,就只是單純的小時候很想要的東西,得不到,長大后,就不想要了。”
“所以我不想成為我爸那種大人,也不想讓其他小孩失望,就這麼簡單。”
輕描淡寫落下的話語,像是旁觀者在冷靜講述別人的故事,并不在意,也無謂至極,然而等到付之于行動時,卻多了某種誰也不能理解的固執和別扭。
夏枝野摁著冰袋的手指被凍得有些發僵。
宋厭聽他半晌沒動靜,回過頭,看見他正低垂著眼瞼像是在發呆,問:“想什麼呢?”
夏枝野抬起眼眸:“沒什麼,就是在想煙花秀好像要開始了,想去看嗎?”
“?”
沒等宋厭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夏枝野就放下冰袋,替宋厭理好衣服,然后半抱半哄把他拽了起來,牽著手就往外走去。
宋厭全程只是有點懵地任他擺布,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在他想象中,他說完這段話后,夏枝野要麼說些安慰憐憫的話語,要麼就罵他幾句傻子。這麼毫無反應像是沒聽到自己那一大段話一樣,又是個什麼意思?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夏枝野牽著走在了夜幕降臨之后燈光煦暖明亮的童話街上。
周圍人來人往,腰在冷敷過后已經沒那麼疼了,只是被夏枝野十指相扣的右手燙得灼人,兩個人腕骨間那對情侶手鏈也明顯得扎眼。
宋厭甩了一下手,想掙開,夏枝野的手指卻收得更緊了。
兩個大男生穿著同一款的盾鐵衛衣手牽著手在游樂園里走著怎麼看怎麼惹人注目,
注意到周圍幾個女孩兒不帶惡意的捂嘴偷笑,宋厭覺得耳根有點發燙,咬牙切齒,惡狠狠道:“夏枝野,你想干嘛?”
“帶你去看煙花秀。”
夏枝野答得自然而然。
宋厭沒好氣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看煙花秀了?”
“不是說小時候沒看過?”
“看過日本煙火大會的。”
“和誰一起看的?”
“夏令營的老師。”
“那這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夏枝野頓住腳步,回過頭,笑道:“因為這次是和我一起在游樂園看的。”
童話街的盡頭就是河岸,河岸對面就是表演煙花秀的城堡。
河風輕柔吹過,撩起點兒額發,童話街的燈光落進淺褐色的眸子里,順著眼尾輕輕上挑,像試圖蒙騙良家書生的狐貍精,故意做出溫柔又勾人的模樣。
宋厭:“……”
艸。
他的心臟果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