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野困得厲害,連眼皮也睜不開,只能順手摟過身邊不安分地蹭來蹭去的發熱體,啞聲道:“乖,別鬧。”
然而當下一秒手掌隔著宋厭腰間的睡衣布料感受到他熾熱的肌膚體溫時,腦袋里將將松下的那根弦就近乎本能的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坐起身,伸手撫上宋厭的額頭,掌心肌膚滾燙發熱,拿出體溫計一量,39.9。
操。
怎麼突然燒到這麼高。
夏枝野的睡意直接蕩然無存,起身下床,草草穿好衣服,從衣柜里扯出件大衣把宋厭一包,隨手拎過病歷袋子,再把人整個兒攔腰抱起,快步屋外走去。
正好遇上劉奶奶起床出門買菜,一看見這場景,緊張地跑過來:“小宋這是怎麼了?”
清晨風大,夏枝野把宋厭包緊了點兒,語氣低平:“又燒起來了,溫度很高,我想先送醫院。”
“我的天,怎麼又燒起來了。你等等,奶奶跟你一起去,有個大人好照應。”劉奶奶說完就匆忙回屋拿上自己的銀行卡和醫保卡,跟著夏枝野上了車。
出租車穿過初初起了薄霧的秋晨,抵達醫院。
一通檢查后,醫生看了看既往病例,又看了看檢查結果,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一嘆,嘆得夏枝野的指甲掐進了掌心,面上卻努力維持沉穩:“醫生,他沒事吧?”
醫生抿了抿唇,在夏枝野努力保持冷靜的目光中斟酌半晌,答道:“不能說有事,但也不能說沒事。”
夏枝野:“……”
不能說是屁話,但確實很沒用。
“別著急,你聽我慢慢說。”醫生慢條斯理地敲了敲病例,“根據你拿的這份校醫務室提供的病例來看,這個病人是長期的心理亞健康引起的長期失眠,休息不好,心情不好,那肯定會給身體帶來很大負擔,所以這次發燒其實就是身體機能給他提的一個醒,明白嗎?”
“明白。
”夏枝野垂眸看著簡歷,問,“那為什麼又說沒事?”
“沒事是因為這種情況不是器官性病變,只是身體的一個調節而已。”
“調節?”
“嗯。”醫生點了點頭,“這種病態積累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是仗著年輕,身體好,一直壓著沒表現出來而已。一旦精神狀態崩了,或者突然放松下來,整個人沒有了強撐著那口氣,就會一下病來如山倒,但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好好休息,保持身心愉悅,反而是件好事。不過……”
“不過什麼?”
夏枝野提起心。
醫生又嘆了口氣:“我看了看這孩子的既往藥史應該是進行過一些類似于抗抑郁的治療,現在看著沒事了,但你們還是得多注意一下他的身心健康。”
抗抑郁治療。
夏枝野抵在桌邊的拳頭,指節又收緊了些。
這件事怎麼從來沒聽宋厭和沈嘉言提過。
他點了點頭:“嗯,知道了。還有其他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其他的就是讓他多休息,多吃飯,爭取體重達標,然后也就沒什麼了。”
“好的,謝謝醫生。”
夏枝野拿著病歷,出了值班室。
劉奶奶站在門口聽了半天,其實沒大完全聽明白,只能但大概聽懂宋厭這孩子是因為心里有事兒,心思重,所以身體才不好的。
見夏枝野出來后,忙拽著他的手腕,扯到墻角,有些指責的問:“這麼大的事,你通知小宋爸媽了嗎?”
“沒。”
“你這孩子。”劉奶奶急了,“我們再怎麼照顧都只是外人,人小宋病成這樣了,肯定想爸爸媽媽,你怎麼能不通知呢?”
通知了宋厭的爸爸媽媽,怕是宋厭這病就徹底好不起來了。
但涉及宋厭的隱私,夏枝野也不好多說,就只是低下頭,隨口答了句:“他爸媽忙,沒時間管他,通知了也沒用。”
“這樣啊。”劉奶奶好像懂了,“我說這孩子怎麼瘦成這樣都沒人管,原來是家長壓根兒不上心,唉,造孽。那有什麼事你就給奶奶說,人家一個小孩子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得好好照顧人家。”
“放心吧,奶奶,現在沒事了,你先回去照顧小麻將吧,我守在這兒就行。”
劉奶奶本意是想留下來照顧的,然而把小麻將一個人扔在家里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掏出自己用布包著的銀行卡往夏枝野手里塞:“這里面還有兩個月的養老金,要是不夠……”
“奶奶。”夏枝野笑了,“你把卡收回去,我身上錢夠,實在不行我問家里要都行,哪兒能用你的,”
“真有錢?”
“真有。”夏枝野拿出手機,打開支付寶,“你看,五千多呢,剛賣學習資料掙的。”
一個一個數字看清后,劉奶奶才總算是信了,收回銀行卡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不下地離開了。
夏枝野也回到宋厭的病床邊。
床上的人,臉色幾乎快要和慘白的床單顏色融為一體,漆黑的睫翼安靜低垂,在臉上拓下一層淡淡的陰翳,額發也有些過長,耷過眼角眉梢,看上去透著一股頹喪的病氣。
好像見宋厭的第一面就是這樣的。
就覺得這男生雖然長得很好看,穿著也很講究,但是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冷懨的頹喪,讓人難以親近。
那時候覺得宋厭可能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但是后來朝夕相處才發現宋厭其實心腸軟,還很好騙,偏偏又不知道自己很好騙,還天天板著個臉,就感覺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