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見怪不怪,有一茬兒沒一茬兒地跟身邊的熟人聊著天。
宋厭沒什麼熟人,周遭就很冷清。
斜后方的劉越身邊卻熱熱鬧鬧,甚至還偶爾漏出一兩句關于宋厭的嘲諷譏笑。
這個年紀的男生們,大多講義氣,所謂義氣一般分在親疏,而毫無疑問,宋厭就是那個疏。
畢竟流言傳著傳著就變了,劉越卻是實打實的和他們一起打過球聚過餐追過妹子扛過罵的兄弟,相比之下宋厭不過就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裝逼犯。
所以一切的排擠都那麼自然而然。
宋厭也沒興趣把自己的交友檔次拉到和傻逼一個位置,只是被吵得有些煩。
不耐地抓了兩下頭發,側頭換了個方向繼續睡,直到考卷發下來,才勉強支起身子,神情懶懨至極,看上去幾天沒睡過好覺的樣子。
國際慣例,第一門考語文。
對于宋厭來說這門最沒有壓力,畢竟那些該記的該背的看兩遍就記住了,剩下的那些則上沒上課區別不大,反正都看緣分。
他手速也快,沒多一會兒就翻了面,領先整個考室差不多三分之一張卷子的水平。
身后那人忍不住“艸”了一聲:“他媽的這逼怎麼寫得這麼快,不會真是什麼隱藏學霸吧。”
這話剛好落在旁邊劉越的耳朵里。
劉越數學和理綜都還湊合,語文和英語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本來就卡在古文鑒賞那兒卡得暴躁不已,聽見這句話,再抬頭看見宋厭毫無停滯奮筆疾書的背影,肺都要給氣炸了。
一咬牙,一琢磨,狠了心,舉起手:“老師,報告。
”
這次監考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語文老師,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本來在講臺上好好批著周記,聽見有人出聲,推了推老花鏡,看過去:“你說。”
劉越說:“我舉報有人作弊。”
老花鏡片后的眼睛瞬間瞪大一圈。
劉越指向宋厭:“我看見他打小抄了,就藏在課桌抽屜里。”
這下誰他媽還有心思考試。
畢竟考試周周有,但吃瓜錯過了可就是真錯過了,所有人唰唰唰地偏頭看了過來。
監考老師也不禁站起身,看向宋厭:“他說的是真的?”
宋厭覺得這話問得真有意思:“我說是假的你就信?”
監考老師:“……”
倒也不會。
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對學生負責,板著臉走到宋厭跟前,敲了兩下桌面:“給我檢查一下你的抽屜。”
宋厭漠然地放下筆,身子往后一退,老師俯身把手伸進桌肚,開始摸索。
摸索著摸索著,表情驟然垮下。
臉一板,拿出手,往桌上一拍:“這是什麼!”
一張打著小抄的紙條。
開頭第一行就寫著“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和默寫題第一道將將吻合,說句人贓并獲也不為過。
宋厭似乎不怎麼意外,也不怎麼慌張,很平靜地陳述:“這不是我的。”
老教師平生最后最恨學生不守誠信,強忍住自己的憤怒,克制道:“你憑什麼說這不是你的。”
宋厭很客觀:“因為我字寫不了這麼丑。”
老師:“……”
眾人:“……”
劉越:“……”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被抓作弊了還能有這態度,這他媽得是什麼樣的心理素質啊。
已經有腦子比較不正常的男生開始對宋厭頂禮膜拜。
不過這理由顯然不能說服老師。
修養極佳的語文老師,豎著食指,點著桌面,“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生生吞下斥責言語,勉強做出決定:“你先繼續考,考完跟我去教務處,調查過后如果確認作弊再取消這門考試成績。”
算是個對學生很負責的老師了。
處理方式也仁至義盡。
但宋厭只是冷靜詢問:“考場有監控嗎。”
都是教室臨時布置成的考場,哪里來的監控。
監考老師以為他是想趁機逃脫罪責,當即義正辭嚴強調道:“不要以為沒有監控就是法外之地!老師們眼睛都是雪亮的!”
宋厭聽到這個回答后,冷淡扔出一句:“那就不用了。”
說完收拾好筆袋,站起身,扶著桌椅,慢騰騰挪動到講臺上,拿起自己的書包,準備走人。
語文老師監考這麼多年,抓了這麼多作弊的,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反應。
愣了愣,才問道:“你干嘛?”
宋厭回過頭,語氣漠然:“發現作弊的學生不都是當場逐出考場?”
“……”
是這麼個規矩。
“但你不是說那小抄不是你的嗎?”
“但是沒監控。”
“……”
“沒有監控的事情注定說不清楚,我就沒必要繼續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宋厭受傷的腿還不能完全著地,就只能站在講臺上斜倚著講桌。
單肩挎著書包垂著眼瞼看過來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他不是被抓作弊的人,而是審問別人的人。
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坦蕩,讓監考老師在某一瞬間感性地選擇了相信這個學生不可能作弊。
更何況這個學生還寫了這麼一手好字。
他有些可惜不甘:“那你這次考試成績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其他吃瓜吃呆了的考試群眾才反應過來,對啊,這他媽還打著賭呢,輸了的可是要當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