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這,”程隔云問:“你讓一個病號這麼尷尬,這樣好嗎?”
“你喊了十幾聲爸。然后開始喊姐姐,你讓祁芷放你走,”他沒有那麼斤斤計較,但大體記得很清楚:“你還喊了幾十聲姜猶照的名字。”
程隔云雖然看不見了,但他依稀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可是臉是一輩子的……臉只要有一天不要了,就真的——
“可是后來你再沒叫過其它的名字。”唐宸說。
“啊?”程隔云輕咳了兩聲,更為尷尬:“可能喊累了?喊不動了,所以……”
他自己越想也越覺得心虛。于是也不再說什麼來辯駁。因為畢竟是他理虧,人家守著他這麼久,但他卻當著人家地面念了這麼多人的名字,程隔云想要是換成自己遇到這情況,能把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的輸液管都拔個干凈。
“哦,那倒不是。”唐宸好像忍不住了,他輕輕笑出聲,欣喜自然地躍過心靈,他終于有底氣大方地表示出自己的心情:“……因為在后來你只叫了我的名字,喊了幾百遍。”
唐宸剛開始聽到時怔了半響,在聽過一個又一個人的名字后,他原本以為已經沒有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直到那一刻開始,他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幾百遍,刻意記下地數字早就在疲憊里忘卻,他只記得一字又一字全都是他的名字。
“啊?”
這次怔住的人變成了程隔云。
其實剛醒來回味時,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在昏迷前的最后一段無頭緒的逃跑里,他想到的人是唐宸,更想不到自己會真的不要臉不要皮地去叫幾百次別人的名字。
就那一個問題,祁芷重復問了他很多次,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因為他不愛祁芷。
第一次說出帶“愛”這個字的答案時,他的腦袋是空的,只想著怎麼出去和原本教他說出這句話的女孩。
可是當他的意識在祁芷有意無意的折磨下逐漸放空后,他才想起——
想起身處嘈雜的酒吧卻只擔心他會不會吵醒他的那個人,想起凌晨三點的小黃鴨,想起花瓶里婷婷裊裊的香檳玫瑰的花語。
想起被挑干凈刺卻屢次遭到他拒絕的魚,想起因為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去換掉床戒掉煙——明明五音不全還認真給他唱著“門前大橋下路過一群鴨,隔云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的那個人。
想起開車十幾個小時送他回家的人,程隔云口口聲喊道是好朋友,卻阻攔不了夜里的微醺滾燙的風還有砰然的心跳。
想起他痛苦卻真情實意想要自己好的微笑,想到郵輪上的碰面,因為他而不斷融化所以始終沒能吃上幾口的圣代。
他想他已經可以非常認真地肯定自己的感情了,他想再見唐宸一面。
“你到底……”唐宸好像欲言又止。
“我,我我,怎麼了?我喜歡你……要死之前想著你還有錯嗎?”程隔云索性徹底丟下臉,試圖憑聲音就找到唐宸的精準方向,可下一秒整個人直接被他抱住。
程隔云僵在了唐宸懷里。
他只聽見唐宸輕輕嘆了氣,聲音里仿佛帶著寵溺而無奈的笑意,在他耳后問:“我知道了,可是你還問我是不是憐憫。”
程隔云也暗自嘆氣,心想,那還不是因為他過去對唐宸太差了,換誰能忍得住還不跑啊?還不得連夜跑站票跑。
如今好像都覺得自己沒資格擁有他,始終問心有愧。
可他卻看不見唐宸笑著又無聲地流下眼淚,將下巴抵在他肩頭:“等過段時間你的眼睛好了,我一定要讓你看看,現在我是怎樣的表情。”
“為什麼啊?”程隔云疑惑了,他所積累的一切負面情緒好像都被他寥寥數語解決干凈,包括那些惶恐,那些不見天日的時光,他摸索著,終于也抱住了唐宸,催促著他的回答,重復問:“為什麼?你得告訴我。”
“看你到時候怎麼還好意思質疑我的感情。”
“咳咳。”葉舒楓終于忍不住敲了門,輕咳兩聲:“隔云啊,就算是講情話,也不能把我晾在外面這麼久吧?”
第39章 那個渣攻名花有主
警察剛走后, 唐宸幫他關上了門。
程隔云自己撐著手坐起身:“你都不睡的嗎?”
唐宸搖搖頭,“不困的。”
“不行,你回去睡一會兒吧。”程隔云根本不知道他站在哪兒, 又怕自己對著空氣講話顯得莫名其妙, 只好直直地盯著前方, 說:“小林說一會兒要帶我手下那兩個藝人來看我,沒事的, 你都這麼久沒睡了——”
“我在這里。”唐宸握住了他的手:“我在你的左邊。”
程隔云反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有些不安分地捏了捏, 好像在反復確認:“嗯, 我現在知道了, ”他說:“我要是想你了就給你打電話好不好?回去睡覺吧。”
“那你什麼時候想我?”
程隔云心里想自己不能這麼自私,但是嘴巴先行一步:“我現在沒有事做,可能從你剛走出醫院開始……”他話鋒又一轉:“想的話我肯定是不會想你的, 你睡覺的時候我也在睡覺,大不了我多睡一會兒, 等你來把我叫醒,然后我們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