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隔云沉默了片刻,隨后道:“嗯。”他報了一串地址:“都送到這兒來吧。”
“好的,預祝您新婚快樂,白頭偕老。”銷售員祝福他們。
結束通話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婚快樂?
白頭偕老?
他默默取下手腕上的那塊Jaeger-LeCoulter,垂頭像分開時姜猶照那般祝福自己:“新婚快樂,要白頭偕老啊,程隔云。”
程隔云在樓下買了打火機,然后回了家。
戒指已經送到,他的指骨比姜猶照的要稍大一些,于是他將原本屬于姜猶照的那枚有效諾言送進了自己的無名指,將自己的那枚戴在了食指上。
他翻開他的日記本,回味著他過去的喜怒哀樂,同時也想象著姜猶照看到這一頁的時候是如何心情。
這里寫著他給花除蟲,結果被突然冒出來的毛毛蟲嚇了一大跳,姜猶照看到時大概會覺得很有趣吧?
他這樣想著,然后撕下這一頁,點燃了它。
什麼都沒有的,程隔云。他告訴自己,都會過去的,喜歡你的人千千萬萬,你會怕沒有這個姜猶照嗎?
于是他撕掉第二張日記,將它點燃,見到它在火里發光發熱,如此美麗。卻在下一秒化為灰燼,留有余溫,又很快消失。
程隔云,沒有關系的。
他又說,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的,更難過的事你都經歷過來了,愛的人又沒去去世,只是不和自己在一起了,這算什麼?是不是?
可是分明有什麼東西打在手背上,冰冰涼涼的,宣誓著他的情感。
第三張。
第三張寫著他和朋友騎自行車去郊外抓蝴蝶。從小到大他都總是受到額外寵愛的那位,朋友們都把蝴蝶給了他,他很開心地拿回去,放在院子里。
結果很多蝴蝶翅膀都受了傷,沒辦法飛起來,只能抬著翅膀在地上拼命掙扎,于是他又因為這一點很情緒化地哭了。
程隔云把它搭在余燼之上,面前很快燃起一點小小的火光。
他不斷地重復著這個過程,看著日記本越來越薄,至于那些剩下的灰燼,就像是高|潮過后余下的厭倦的一切。
程隔云終于翻到了那一頁。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未來伴侶的模樣,其中無一沒有父親的影子。”
他怔怔看著這頁紙,手停下。
他沒辦法聲嘶力竭的大哭,因為不會有人再給他擦眼淚,然后問他發生了什麼,說自己能幫他解決。
也沒辦法可笑地告訴姜猶照自己現在只愛他。
他只能用戴著一對戒指的手,緩緩地撕下這一頁,然后投進火里,看著火將自己的字燒得干干凈凈。
然后在回味與火中恍然抬頭一看,哦,原來天亮了。
他把日記本的殼子扔進垃圾桶,然后給家政打電話,叫她來打掃衛生。走到鏡子面前,才發現自己神色憔悴,眼下一團青黑,于是又去拿面膜貼上。
程隔云與狐朋狗友聯系,對方抱怨他許久不見人影,他并不回答,只讓對方在他前任群里發條消息,無論男女,隨便找個人過來給他做早餐,說他快餓死了。
不過二十分鐘左右,程隔云的家門就被敲響。
來者程隔云倒有幾分印象,是個學漢語言文學的女生,當初和她談過兩三天,溫柔倒是溫柔,做魚也好吃,就是話太多,太像媽。
不過現在程隔云倒是無所謂,來誰他都不拒絕。
女生手里提著許多食材,上來便開始心疼他:“你是不是熬夜加班了啊,怎麼這麼憔悴?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叫你好好睡覺,怎麼到現在還是死性不改……”
程隔云任由她捧著自己的臉,不在乎對方是否是情人,要如何對待,只回抱住她,面無表情地撒嬌:“我好餓,快餓死了。”
“我去給你做。”女生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主動,即便都是成年人了,臉和耳朵還不自覺微微發紅:“我買了魚,你想吃紅燒的、煎的還是魚湯?我記得你很喜歡喝魚湯,還要加芹菜……”
看看,這就是話多的缺點。
要是姜猶照在的話——程隔云打斷了自己的想法,微微一抬眼皮,“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好,那你先去睡一會兒……”
后面她再說了什麼,程隔云都只當聽不見,他趴在床上閉著眼。
等他再被女生叫醒的時候,疲憊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那女生輕聲細語的,還抱怨著:“怎麼睡覺都不蓋被子的嘛?感冒了怎麼辦……”
程隔云怕她再說下去沒完沒了,道:“你近點。”
“嗯?”女生疑惑地睜大眼睛,靠了過來:“怎麼啦,有什麼事兒嗎,你是不是還想再睡——”
程隔云很溫柔地吻了她。
如同對待最愛的情人一樣,他這個吻里全是蕩漾的柔情,一點點咬在她嘴角,纏綿得恰到好處,甚至讓她覺得,這都不像是程隔云在吻自己。
“好了。”他又幾乎無情地收回這個吻,掌握著所有的主動權,也更像是在克制著自己進入什麼沒完沒了的情緒。
程隔云起身:“我去吃飯。”
女生的手藝確實很好,她也深知程隔云愛吃她做的魚,所以才能這樣有勇氣奔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