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原因里字字句句寫著虞盛云。
他思念虞盛云,從虞盛云走的那一天截止到那個夏天,一直在思念這個女人。他感到悲傷,因為她不愛他,她不愛任何人,只愛手里的財富與權勢,這是爛俗的劇情。
到最后,程隔云的成年好像如同他的解脫的來臨,于是他就真的義無反顧的走了。
但是程隔云沒辦法責怪虞盛云。
就像父親日記里寫的,她并沒有錯,她只是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而已。
可是他也沒辦法不恨虞盛云,只是斯人已逝,然而他還活著,他的私心還存在,所以他選擇怨恨,如惡鬼和毒蛇那樣,死死纏著自己,也纏著虞盛云。
他怨自己那天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不能好好呆在家里,他想,如果那天他呆在家里的話,興許程彧能想開一點,能多和他說一句話,與他玩笑,也許就不會去尋死。
他怨自己過去未曾察覺到程彧的這些情緒,他自詡對程彧是深愛,可是卻連他心底的抑郁都無法可解甚至無從察覺。
他不肯饒恕自己的同時,也去恨虞盛云。
好像他只剩下怨恨和不斷尋找一個影子,把這些作為他余生感情所存在的目標,于是荒唐與頹廢變得理所當然,他在這一方面一塌糊涂。
那尊神像外的金箔掉落大半,虞盛云雙目緊閉,她的手捏緊:“你恨我的話,就由你恨吧。”她只有一點無法退步:“但是你要跟著我走,要聽我的話。”
“我不會。”
“程隔云。”虞盛云再次叫他:“你確定嗎?”
“你要做什麼,”程隔云冷笑兩聲,“把日記本給姜猶照嗎?”
兩人僵持半響。
“我聽說你要和他結婚。”虞盛云先打破僵局,轉過頭:“你先走吧,我現在很累。”
虞盛云枯坐了許久,等到程隔云離開后,她終于拿起了手機,給姜猶照打了個電話。
“姜總好。”她與先前的模樣判若兩人,臉上的笑意又恢復到胸有成竹的模樣:“我聽說你要和隔云結婚了,先恭喜你。不過我這里有點東西,你可能會很感興趣。”
程隔云給唐宸打了個電話。
“一起吃午飯嗎?”他問,“順便把邀請函給你。”
“好啊。”唐宸那邊敲著鍵盤:“你想吃什麼,吃魚你看可以嗎?”
程隔云沒有答應,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問:“你想吃什麼?吃你喜歡吃的吧,我吃過晚飯了,很飽。”
實際程隔云是空著肚子過去找的唐宸,在一家川菜館,唐宸早早坐好了,只等他來添菜。
桌上已經擺了幾道菜,辣味太嗆,導致程隔云開始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唐宸的狀態相比上次好了很多,見到程隔云,他首先伸手到桌上,然后慢慢張開了手。
他掌心里是一顆奶糖。
“給你。”
程隔云愣住。
“我聽電話里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唐宸還是那樣敏銳,也垂眸看著那顆糖:“我的一個好朋友,和你有點像。他打完比賽吃糖心情就會變好,我不知道對你來說有沒有用。”
程隔云既然將他劃到“好朋友”這個區域,那唐宸就會好好當好好朋友這個角色,他將手往上抬了抬,微笑道:“試試吧?也許會有用。”
“好。”于是程隔云點點頭,接過了那顆糖。
他當著唐宸的面拆開了糖紙,奶糖在嘴里原本就會慢慢融化,程隔云卻非要用牙齒去咬它,讓奶甜味兒瞬間溢滿整個口腔,像爆炸的糖漿,好像這樣就把那些或壓抑或難過的情緒通通都擠了出去。
程隔云伸出手:“我還想要一顆。”他像小學生要糖一樣,乖乖地補充:“只要一顆就夠了。”
事實上,唐宸也確實只剩下一顆奶糖。他把衣袋里的最后一顆糖拿出,放到程隔云手心,他們五指之間貼得那樣近,卻不可能觸碰到一起。
這次程隔云卻沒有再去咬糖,只是放在嘴中,等它自己慢慢融化。
一頓飯吃完后,他想到要拿邀請函給唐宸,結果才發現在車上,自己沒能帶下來。
他問唐宸:“你和我一起去取嗎?”
唐宸點頭:“好啊。”
他們倆隔著一段距離,說是一前一后好像也不大準確,只是不會再并肩行走,免得手在擺動時碰到,徒增尷尬。
但是還沒到停車場時,程隔云好像是忽然做好了什麼決定一樣,突然回首。
他神色平靜,開口道:“我想起來了,我車上也沒有,下次再給你吧。”
唐宸愣住,但很快頷首:“好。”
“那先再見。”
“再見。”
程隔云回到車上,把那張邀請函收了起來。
他略微向后一靠,卻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他只是好像突然發現,每當他面臨日記這個問題,神經不由自主緊繃、大腦焦慮時,他就會下意識去尋找一個依托,然后便理所應當、自然而然地想到唐宸。
他和姜猶照的婚期將近,在這幾天時間里,不能再有任何差錯。
再等幾天吧。程隔云這樣想。
等到結婚后,他就可以慢慢地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姜猶照了,到哪時自己也許會快樂很多吧?至少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終日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