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隔云平躺在椅子上,只要微微動身仰起頭就能吃到。
然而他只是伸手捏了捏那顆很飽滿的葡萄,又側過頭煩悶地閉上眼。
空氣里的植物氣息和酒香融合在一起,勾引著人的嗅覺,還有些沉悶。
姜總不愧是姜總,應酬多得要命,剛來酒莊沒多久就不見人影了,程隔云這樣想。
姜猶照三十五之后,為了生命安全就甚少飲酒,然而架不住別人要將酒莊送到他手下,平時出了社交應酬外,半年都不來這里一趟。
因為今年的葡萄熟的早,所以莊園也早早開始了采摘行動,不過為了不打擾到程隔云,采摘的人都離得很遠。
程隔云自己已經喝了半瓶紅酒,夜色迷離,他在朦朧中好像看到了位金發姑娘,于是坐起身來,吹了個口哨。
幾個采摘葡萄的女孩兒回過身來望向他,程隔云朝她們笑笑,最后請金發女孩兒過來喝酒。
她頭發蓬松,用綠色的小碎花發帶束成一個辮子垂到腰后,看上去大概十八九歲的模樣,鼻尖下有點點雀斑,身上的圍裙也沾惹了些葡萄漬。
程隔云請她坐到自己身邊,向她請教一些關于釀酒的問題,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為程隔云說明釀酒的過程和需要注意的要點,興致越來越高。
程隔云一直認真地聽著她表達,期間從未打斷她的話,突然笑了笑。
這個叫Cassiel的女孩兒看到他的笑容后愣住了,隨后笑著擺手:“我以為你今晚心情很糟糕。”
“本來很糟糕。”程隔云親手將頭頂那串最好看的葡萄剪下,送到她面前:“但我糟糕的心情因今晚遇到你而好轉。
”
Cassiel低頭,接過他手中的葡萄,好像連碰到他手掌的指尖都一起變燙。
“你的好朋友呢?”Cassiel的音量也降低了:“我是說……和你一起到莊園的那位。”
她顯然把程隔云和姜猶照之間的關系想得很純潔,程隔云也并不解釋,只答:“他很忙,今晚看來是沒法享受好心情。”
“那你現在很開心?”Cassiel問。
程隔云伸手觸到她的眼睫,用更加糟糕的心情去頷首:“特別開心。”
他和一個認識不到兩個小時的女孩,在夜色里成熟的赤霞珠下擁吻,打翻了桌邊的紅酒。
紅酒撒到女孩的圍裙上,程隔云聞到酒香,于是摟緊她的腰肢,去親吻她碧色的眼睛和顴骨上的雀斑,他覺得自己仿佛也醉了,連葡萄也沉醉了。
只是最后他拿開了Cassiel放在他肩上的手。
Cassiel神色疑惑,好像是在問他為什麼停下。
程隔云朝她一笑:“和我一起來的那位是我男朋友。”
一個巴掌打到他臉上。
程隔云笑著抬起頭來,冷聲道:“所以現在你可以滾了。”
Cassiel憤怒地看他,既憤怒又難堪。最后她選擇跑開,整個人沒入葡萄園的夜色中。
再等了十幾分鐘后,他終于腫著半張臉打電話給葉舒楓:“姐姐晚上好。”
工作叫葉總,私下叫姐姐,這是他和葉舒楓相處的模式。
“嗯?”葉舒楓很快聽出他語氣里不對勁的地方:“隔云怎麼了?”
程隔云捻起一顆赤霞珠,用手指碾碎,紫紅的汁水流出來,嗅覺捕捉到了植物的酸氣。
“我在姜猶照云南的酒莊,你來接我好不好?”
葉舒楓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半,她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從機場趕到酒莊。
姜猶照還站在走廊上,聽見高跟鞋底篤篤篤敲響地面。
房間里是震耳欲聾的電音,隔著一扇緊鎖的門,程隔云在里面打游戲,玩得哈哈大笑。
“姜總晚上好。”葉舒楓朝他打招呼,而后側身:“我來接隔云。”
姜猶照沒讓:“隔云就呆在我這兒。”
葉舒楓笑笑:“是嗎?”
姜猶照頷首。
“但這不是您說了算的。”葉舒楓直白道:“隔云自己說了要走。”
“他鬧小孩脾氣。”
“隔云他不小了,他二十八了。”
“他在我這兒永遠是小孩。”
葉舒楓一時停住,心想這姜總杠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杠。
但是門自己打開了。
嘈雜的電音瞬間停下,響了很久的游戲音效也沒了,程隔云半靠在門邊,朝葉舒楓一笑,像家里的弟弟撒嬌耍賴一樣喊她姐姐。
他直接無視過姜猶照,去牽葉舒楓的手,又著她離開,彎腰將自己的頭靠在葉舒楓肩上沒個正形。
“走吧走吧,我一直都還沒睡。”程隔云打了個哈欠催促著她:“一身酒氣臭得要命,還是上班好,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葉舒楓知道他心里難受,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晨沒回去的機票,葉舒楓帶他找了地方休息,程隔云洗完澡不肯吹頭發,也不準她拉窗簾,枕著葉舒楓的小腿,隔著玻璃望著天上的星星。
葉舒楓給他擦頭發,問:“不是才和姜總和好嗎?”
“他讓我等了一個小時。”程隔云答。
葉舒楓啞然失笑。她想一個小時而已,畢竟姜猶照的地位和責任在那兒,身為他的愛人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個小時的等待。可程隔云偏偏與眾不同,她忍不住去將他當成例外去心疼。
“姜總真的是最適合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