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喜歡看見漂亮姐姐哭,哪怕她們還是不如漂亮爹爹漂亮。
“為什麼要哭呢?”
寶音問。
“這是……這是西域進貢的琉璃杯,被打碎了一只,掌事姑姑們發現了,定饒不了我的……”
掌事姑姑是誰,寶音不知道,但是猜一猜,大概和要彈她腦瓜崩的爹爹差不多吧?
寶音這麼一想,就很能理解為什麼姐姐要哭了。
“我看見過,剛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用來墊上,姑姑就不會發現姐姐摔了杯子了。”
寶音說。
姐姐明顯愣住了,道:“什麼,這杯子只有一套,郡主是在哪……”
寶音讓姐姐把自己放了下來。
然后飛快的邁著小短腿,竄到了大房子里臺階上的書架前,努力的爬上椅子,從書架的某一格里頭,摸出了一個漂亮的琉璃杯來。
寶音興高采烈的拿著琉璃杯跑回了姐姐跟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幾個姐姐卻好像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手里的杯子。
寶音有點奇怪:“這個杯子,不是長得差不多嗎?”
姐姐似乎嚇得有點結巴:“這個……這個是陛下的……郡主快放回去吧,趁陛下還沒回來,否則若是陛下見了,定會責罰的。”
寶音想起前幾天容姑姑告訴她的話——
容姑姑是寶音很喜歡的長輩,之所以是很喜歡,因為她最喜歡的還是她兩個爹爹。
容姑姑教會了她很多好玩的事,是個很厲害的人,寶音對她一向很深信不疑,于是挺起小胸脯深呼一口氣道:“不會有人責罰寶音的,因為不是寶音拿的,是裴雙雙拿的吖!”
剛說完,又想起了昨天爹爹和她說過的話——
可不能被別人發現賀寶音和裴雙雙是一個人!
寶音苦思冥想了一回,忽然福至心靈,把頭上原本綁的好好的雙丫髻絲帶扯散了,道:“姐姐給我綁一個哥哥的頭發!”
小宮女很茫然。
這位小郡主的腦回路,真是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哥哥的頭發?
小宮女們面面相覷許久,半晌其中有一個終于領悟到了小郡主的意思,拍了拍腦門道:“郡主的意思,是綁一個男孩子的發髻麼?”
寶音覺得這位姐姐很有前途,一雙桃花眼笑得彎成了兩條小月牙。
小宮女們摸不清寶音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是她是郡主,所以還是乖乖的聽話,給她綁了個沖天辮——
呃,倒也不是她們專選丑的編,實在是這個年紀的小童,不也都是沖天辮嗎?
……別說,小郡主今日跟著父親賀統領穿藍色小襖,此刻換個發型,瞧著還真有點像是個男娃娃了。
寶音卻盯著杯中水面上,倒印出的自己丑陋的發型,沉默了。
皇帝從外頭帶著王忠祿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長得和幼時的珩兒、瑜兒幾乎一般無二的奶娃娃,和奶娃娃手里的映夜琉璃盞——
那個自己珍藏多年的、當初本要賜給瑜兒、卻再沒機會賜出去的八歲生辰禮物。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王忠祿看清小郡主手里攥著的是什麼以后,腦門上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浮起了一層薄汗,剛想要開口打圓場,卻已經遲了。皇帝的目光停在寶音身上,開口緩緩道:“你……”
寶音卻也終于反映了過來,仰起腦袋伸出小胖手把那個琉璃杯遞了出去,抬頭眨巴眨巴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估摸著是她皇帝外祖父的瘦老頭,認真道:“真的不是寶音拿的!”
語畢又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似乎不應該主動提起自己的大名——
瘦老頭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寶音隱約感覺到大事不妙。
她急中生智,連忙補救道:“是……是裴雙雙拿噠!”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旁邊幾個小宮女已然只恨不能立刻昏死過去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裴雙雙是誰?”
寶音沉思了一會,忽然發現似乎不太對——
要把干的壞事賴給不存在的裴雙雙,那就應該直接把自己撇清,但是現在寶音已經成了裴雙雙……
她可怎麼跑路呢?
寶音小姑娘這次終于黔驢技窮、徹底凝固在了原地。
皇帝道:“你是裴雙雙?”
寶音的小臉擰成了一團:“算是吧……”
算是吧。
爹爹忽悠她的時候就經常說這三個字。
皇帝道:“你為何如此打扮?”
寶音好歹還記得爹爹叮囑過她,不能叫別人發現裴雙雙和賀寶音是同一個人這件事,對腦瓜崩的恐懼戰勝了一切。
“因為……因為裴雙雙是男噠!”
所以和是女孩子的賀寶音,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皇帝這次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道:“好,朕平白多了個皇孫,好呀!”
王忠祿:“……”
一眾宮人:“……”
剛忍不住去出恭,心里不踏實的火速趕回來,正杵在門前的賀小侯爺:“……”
第125章
多年以后,賀顧細想起來,其實圣上那時對他、對賀家都已生了戒備猜疑之心,可寶音卻能得他那樣不同尋常的寵愛和縱容,雖有寶音與皇帝的確是貨真價實的親祖孫倆這一層緣故在,可一向老謀深算疑心深重的皇帝,那忽如其來的心軟,其實也多少露了幾分即將油盡燈枯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