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第431章

  那時自然無人猜到,本該一團和樂的年節宮宴,卻忽然從四面八方冒出來數不清的、叛亂的五司禁軍,本該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名利場,卻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有人當場血濺五步。

  據陸氏后頭親口回憶,說死的離她和言老夫人最近的,是那文昌伯爵府家的夫人,那婦人平日里一貫最愛自恃身份、拿腔捏調的拜高踩低,見了叛軍,慌亂之下竟張口便是怒罵質問,于是當即便成了那被殺雞儆猴出頭的雞,命喪黃泉。

  言老夫人年輕時畢竟也是跟著言老將軍南征北戰、見過血拿過刀的,與尋常柔弱婦人,自不能比,故而雖然上了年紀,卻很臨危不亂,在女眷和孩子尖銳哭喊、亂作一團的兵荒馬亂里,竟悄沒聲的躲過了叛軍、拉著陸氏和賀容尋了個間隙,躲進了御苑花叢中的灌木深處里,等到五司叛軍殺的殺、捉的捉,收拾的差不多了,過了一日多,才被巡邏時的叛軍發現,一塊捉進了英鸞殿。

  不幸中的萬幸是,祖孫三個陰差陽錯之間躲過一場最兇險的屠戮,保下了一條命來。

  陸氏與賀顧復述此事的時候,賀顧正抱著寶音給她喂米糊糊,賀容在旁邊聽了,不由插嘴道:“說來也怪,宮變那日,外祖母、舅母與我的運氣這樣好,躲過一劫,回來便發現大哥兩年前成婚時,送給我們的那塊護身符,竟都不知何時碎成齏粉了。”

  賀顧一愣,道:“有這等事?”

  言老夫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

  陸氏雙手合十,閉著眼趕忙念起佛來,也不知她咕咕叨叨念叨了些什麼,半晌才睜開眼道:“神明保佑,讓顧兒給咱們的護身符救了一命,否則如今,說不得也要和伯爵夫人一樣……”

  言老夫人聞言,趕忙打斷道:“如今都過去了,平白再提這晦氣事、說這些晦氣話做什麼,還不住嘴,呸呸呸!”

  陸氏聞言,恍然回神,連忙閉口不言噤聲了。

  賀顧哭笑不得,道:“不瞞舅母,那護身符,我也是從上次舅母買丹藥的道長處買來了,就算要謝過神明,也該謝過那位道長和三清祖師,恐怕謝不到西天佛祖頭上去的。”

  陸氏連忙道:“你這孩子!真是口不擇言,可別滿口胡吣,平白惹怒了神佛。”

  賀顧見她一副緊張模樣,也不好再勸了,只是心里不免琢磨了起來——

  那自稱“三山大仙”的黃臉道士,雖然瞧著實在像個四處行騙的江湖野道,但如今看來,無論是他和珩哥的重生,還是那叫外祖母、舅母、容兒躲過一劫的護身符……

  黃臉道士定然是個極有真本事的世外高人了。

  所以,當初道士說的……“真龍為了救你一命,溯回前塵、逆轉陰陽,損了一角,以后怕是也再難成龍”之類,那時聽著以為只是渾話的頑笑,難不成竟也是真的嗎?

  所以……所以如今陛下才會如此陰晴不定,留著逼宮謀逆的太子不除麼?

  儲位也始終懸而不決……

  難不成冥冥中都是天注定麼?

  賀顧這些日子越想此事,心里便愈發多一分憂慮,倒也不是他一定要指著日后珩哥承繼大寶,自己好跟著雞犬升天,只是珩哥不得大寶,繼位的便只有廢太子和忠王二人,忠王且不論了,如今便是叫賀顧來看,也瞧的出陛下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他可從無叫這缺心眼的二兒子繼位的念頭,不是忠王,便只能是裴昭元……

  若真是他……

  賀顧絕不能忍得是他,若真是他,珩哥付出那樣大的代價換他重活一回,又是何苦來?但惱也惱了,急也急了,該等還是得等,賀顧也只能暫且先安慰自己,皇帝許還是念著和裴昭元的父子之情,這才猶豫著不忍心下殺手……

  難怪珩哥要放任孟氏親自把廢太子的所作所為,血淋淋的撕開來放在陛下面前,讓他看個清楚了。

  賀顧只希望,黃臉道士的話不會成真,什麼“難成龍”之類的都是他當初胡說來逗自己的,陛下也只是不忍心對親兒子那麼快下殺手,畢竟倘若真如那道士所說,珩哥再難“成龍”,豈不是老皇帝將來……終歸會有反悔的一天?

  倘若真有那一天,他與珩哥……如今是不是便不該再按兵不動,也得硬著頭皮,走太子逼宮的老路了?

  賀顧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索性便先聽了言老夫人的提議,去京郊觀音廟替誠弟進香祈福,倒也起了再尋一尋那黃臉道士的心思。

  損了一角……再難成龍,這又究竟是什麼意思?

  早春三月,廣庭湖畔仍舊是波光粼粼游人如織、春桃才露七分俏,好個風景秀麗、如畫如詩,只是哪里又還能尋見那道士的影子?

  賀小侯爺抱著閨女,長嘆兩聲,只得惆悵而歸。

  三日之后,承恩寺下春闈終于放榜了——

  放榜這樣的日子,承恩寺榜前自然是人潮涌動、擠了個水泄不通,賀顧帶著賀誠遠遠瞧了瞧那一片黑壓壓的腦殼,不由暗自咂舌,心道這些個讀書人,平日瞧著都文弱不堪之乎者也的,如今倒是個個都能為著搶個好位置觀榜打破頭,擠的臉紅脖子粗,擠完站上好位置了,還要假惺惺的互相拱手“勞駕”“冒犯”的客氣來客氣去,真是叫人牙酸。

猜你喜歡

分享

分享導語
複製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