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夫人道:“如今雙雙也只能落在子環的膝下,殿下畢竟還沒成婚,若是……”
她說到這里,卻忽然頓住了,言老夫人本想說若是三王爺未婚卻冒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兒來,以后怕是娶不著好人家的閨女了,但又猛地想起來,是了,他若是以后納了妃,顧兒可怎麼辦呢?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裴昭珩卻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放下了手中茶杯,看著言老夫人溫聲道:“還請老夫人放心,我此生不會再娶任何女子為妻,亦不會納妃娶妾,只子環一人。”
賀顧冷不丁的聽見他在自己外祖父外祖母面前這樣表白,瞬間感覺到一陣尷尬,臉好險沒紅成猴子屁股,趕忙打岔道:“這個……怎麼說到這個了,八百年以后的事,外祖母現在操什麼心……咱們還是說點別的……”
言老夫人卻斂了面上笑意,壓根兒沒搭理賀顧,只看著裴昭珩道:“三王爺,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知道?”
裴昭珩道:“我自知曉。”
賀顧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旁邊的言老將軍顯然感受也和自己外孫相類,干咳了一聲打岔道:“雙雙的大名,我們老兩口倒有個主意,叫寶音如何?王爺聽聽,覺得這名字可妥當麼?”
“……寶音?”
“……懷寶抱珍……德音莫違,可以警醒她日后做個品行清正、不違德音之人,的確是個好名字。”
賀顧哽了哽,心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怕是沒想什麼品行啊德行的,單純是覺得這兩個字湊在一塊好聽罷了……
真是……有些尷尬。
果然言老將軍的眼神有些飄忽,沉默了一會,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了,就叫這個名字吧,等過段日子滿了月,便可上宗譜了。
”
裴昭珩點頭道:“如此甚好。”
言老夫人站起身來,道:“既如此,我們老兩口也不打擾你們說話了。”
又道:“我留了曲嬤嬤在公主府替你們看著雙雙。顧兒,家里無人照看,容兒一個人呆了也有幾日了,我和你外祖父便先回去了。”
賀顧點頭稱是,便看著裴昭珩送走了言家二老,又折返回來坐到了床邊。
賀顧道:“你坐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點。”
裴昭珩動作頓了頓,果然把坐著的那個梨木雕花圓凳往前挪了挪。
賀顧心中莫名升起一點疑心,雖然他也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但還是覺得今日的裴昭珩有些古怪——
“不是挪凳子,我是叫殿下坐這里……坐床邊來。”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果然依言坐到了床邊,垂眸看著他。
賀顧道:“昨日陛下那麼著急見你做什麼?”
裴昭珩道:“差事罷了,現已辦妥了。”
賀顧卻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左邊胳膊,道:“你把衣裳脫了。”
裴昭珩動作明顯僵了僵,似乎是想收回被賀顧拉住的那邊胳膊,但卻又沒有真的那麼做。
只道:“今日……這件冬衣系帶繁雜,不便隨意脫戴。”
頓了頓又道:“……怎麼?子環是想看我脫衣裳麼?”
賀顧一愣,頓時有點尷尬,道:“我……我哪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左邊胳膊,自昨日看著便不大利索,有點擔心罷了。”
裴昭珩望著他,“哦”了一聲,道:“……那子環是不想看了?”
賀顧嘟噥道:“自然也不是了……”
說了一半,卻又猛地頓住,抬眼瞪他一眼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跟我說實話,你這左邊胳膊……到底怎麼了?”
裴昭珩收回了被賀顧握著的左邊胳膊,輕輕轉了轉,道:“沒什麼,一點小傷罷了。
”
賀顧聞言睜大眼睛盯著他,連珠炮一般道:“我就知道殿下不問是不會自己提這種事的,你怎會受傷了,嚴不嚴重?到底是甚麼差事?”
裴昭珩看著他,沉默了半晌,忽道:“不是差事。”
賀顧追問道:“什麼,那是什麼事?怎會弄成這樣?”
裴昭珩答得十分輕描淡寫:“在承河殺了楊問稟的幾個屬將,收過虎符,將他押送回京了。”
賀顧頓時怔在原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變色道:“你……你說什麼……這……殿下殺他們……殺他們做什麼?”
三殿下為何會忽然去收拾楊問稟?
此人私投東宮,前世就連賀顧這個太子的心腹,都是很久以后才知曉的,怎麼如今……如今這一世的三殿下竟這麼早就覺察了?
而且還敢如此下狠手。
賀顧疾聲道:“殿下怎麼這樣沖動,若沒有證據,你……你單把他們殺了,陛下未必肯信,搞不好還會疑心殿下,以后防備于你啊!”
裴昭珩卻不知怎麼的,忽然盯著他一瞬不錯,那眼神有點叫人發毛。
賀顧被他盯得莫名感覺后脊梁骨有點涼,道:“……殿下看著我做什麼?”
裴昭珩道:“子環說父皇未必肯信,信什麼?”
賀顧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眼下三殿下不該知道楊問稟是太子的人,可他——
卻更不該。
這一世他分明與太子毫無瓜葛,倘若知道太子私底下的班底有哪些人,這難道不讓人心中生疑嗎?
三殿下該不會是以為他私下里和太子有什麼聯系吧?
否則該如何解釋他知道楊問稟的事……?
可三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賀小侯爺正一個頭兩個大,卻感覺到裴昭珩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胛,那力道大的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