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第310章

  以往皇帝總在攬政殿中坐著,并不怎麼出來,近日卻不知道為何,許是年紀逐漸大了,終于也有累的時候,處理著山一樣的政務,也會開始打盹、頻頻懶神,這才開始愿意出來欣賞花園風景,甚至親自侍弄起花草來了。

  太子到的時候,君父就正身著一身便裝,正蹲在花園里給一株植物刨土。

  太子嚇了一跳,立刻蹙眉對邊上的小內侍斥道:“真是懶怠!你們怎能讓父皇親自做這樣的事,侍弄花草的人呢?”

  齋兒人在邊上站,鍋從天上來,立時被太子給吼得嚇了一跳,嚇得連忙跪下叩首道:“不是……不是奴婢們懶怠,是……是……”

  話到嘴邊卻沒好繼續說下去,畢竟太子殿下責備,齋兒覺得自己要是立刻又推卸責任,說是陛下自己要這樣的,搞不好太子殿下還會更生氣。

  ……但是實情又是的確如此啊。

  一時急的腦門都差點冒了汗。

  還好這時候皇帝直起了腰,抬手蹭了蹭額上的薄汗,道:“是朕自己要做的,元兒不必怪罪他們。”

  裴昭元連忙低頭恭聲道:“父皇萬乘之軀,怎好做這樣的事,入了冬天氣寒冷,兒臣本不該多言,只是……只是見父皇這樣辛苦,心中實在擔憂。”

  皇帝道:“這些花兒嬌弱,再過兩個月落了雪,忍不了嚴寒,需得趁現在挪回屋里去,來年才好成活,朕不過刨一刨土罷了,也不費什麼事,這有什麼辛苦?”

  又對邊上的小內侍道:“你且先退下。”

  齋兒點頭應了是,趕緊挪著小碎步退下了。

  一時庭中便只剩下皇帝和太子父子二人。

  太子道:“兒臣先頭來看見,還在想怎麼都是一樣的品類,父皇這兒的花卻開的這樣好,比宮里頭哪一處都好,原來是父皇精心照料,自然勝過別處百倍。”

  皇帝道:“這都是些體力活,朕想起來便做一做,也好松快松快腦子,省的整日都只記得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和那比起來,這倒才是真輕松。”

  太子道:“父皇操勞了。”

  他今日來見君父,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但此刻太子卻總覺得今日君父似乎話里有話,他一時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也不敢貿然開口試探。

  皇帝也不知在想什麼,分明知道大兒子來找自己這一趟,多半有所請求,卻故意不點破,只道:“養花和養人一樣,都得精心,養花需得松土,以免泥土凝的太實,不利花草根葉生長。”

  說到這里,卻忽然停住了,至于那話里的“養花和養人一樣”,養人究竟怎麼樣,卻不細說了,只仿佛似乎根本沒提到過一樣。

  太子心中卻忽然打了個突,眼皮也開始猛跳,他牙關緊了緊,終于還是立刻咬了咬牙、撲通一聲在皇帝面前跪下了。

  他這樣忽然跪下,皇帝見了也不驚訝,只是面色淡淡的垂眸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脊背和頭頂。

  太子似乎渾然不在意土地上臟污,只對著皇帝重重磕了個頭,悶聲道:“還請父皇息怒,兒臣……兒臣知錯了。”

  皇帝淡淡道:“怎麼,好端端的,忽然跑來和朕認錯了,朕又不曾責備你什麼。”

  太子伏首道:“父皇不責備,又允準了三弟所求,是父皇對兒臣的寬仁,兒臣感念在心,不敢輕易忘懷,只是心中始終難安,是以……今日,今日才特來和父皇請罪。

  皇帝道:“你三弟是個實心眼,他朝會上奏,并不是要給誰求情,他是怕耽擱了正事,你可明白?”

  太子道:“兒臣……兒臣明白了。”

  皇帝道:“為君者,雖確然有馭下之道,然則不能為了博一時親厚,寬縱小人,放任奸佞,若是此等邪氣叢生,朝綱何存?屆時國將不國,君亦不成君,朕知曉當初元兒提拔宋宜年,也是因著顧及到他父親在江洛為官多年,他若升遷,江洛官場可固,也更利管轄,然而你卻不曾想到,養虎終要為患、尾大必然不掉,宋宜年這樣的人雖然的確可穩得江洛一時平穩,然而他貪婪不知饜足,要維持這份平穩,又得喂進去多少做代價?長此以往,江洛如何不生民患?”

  “元兒的腦子里若只有平穩、制衡,將來登上這個皇位,是遠遠不夠用的。”

  裴昭元聽完了君父一番話,眼眶頓時紅了,雖不知到底是真心如此,還是實在演技逼真,總之他是真的落淚了,瞧著十分情真意切,不似作偽。

  太子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低聲道:“父皇諄諄教誨,兒臣都記住了,以后必然引以為鑒,再三小心。”

  皇帝“嗯”了一聲,狀似無意的閑談道:“近些日子,坊間很是有些留言,說朕清理宋家,是要清理你,還說什麼朕有廢儲再立之心……”

  哼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都是些無稽之談,朕本不想搭理,只是擔心元兒聽了多心,今日你既在此,朕便告訴你,朕并無此意,莫因這些無端猜忌,壞了你我父子情分。”

  太子背脊驟然一僵,若不是此刻他低著頭,皇帝就能看見他驟然縮緊的瞳孔,和微張的嘴。

  倒不是裴昭元大驚小怪,實在是自他那次提了生母大陳皇后,惹得君父龍顏震怒被關了半年禁閉后,皇帝待他便大不如前,雖然別人不曉得,但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君父態度至少冷了不止三分,給他的差事也不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的指點、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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