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第274章

  說皇帝是防著京畿五司,防著紀鴻,到不如說是在——

  防著太子。

  賀顧抓著馬韁繩怔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近日陛下行事,似乎急躁了幾分。

  如今這位陛下,雖然人人都贊頌他是個寬仁待下、勤勉律己的仁君,可當初他也只在兄弟中行四,上面三個哥哥,下面有兩個弟弟,除了薨了的先太子,也有四個兄弟與他爭奪皇位,皇帝出身并不高,最后卻能在眾兄弟之中脫穎而出,被先帝選中,且先帝撒手人寰后,還能順利登上皇位,穩坐江山直至今日,又料理了他兩個出京就藩為王以后,便起不臣之心的兄弟,如此種種,豈是一個“仁”字,就能做到的?

  這位陛下最擅的就是溫水煮青蛙,無聲之中一記狠手打的人猝不及防,可如今便是遲鈍如賀顧,竟然都察覺出了些許大事將近前夕的不寧靜感,怎會如此?

  不過賀顧仔細一想,他畢竟是活過了一次的,某種程度也算開了天眼,他能察覺,也不代表別人就能察覺。

  這一切,也可能都是他多心了。

  不過回京后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證明了賀顧其實并未多心。

  二位御史臺中丞奉旨親下江洛,攜行監司院一眾督查,緝拿了江洛巡撫使宋宜年,又在查沒宋家家產時,在其家中各處田莊發現了不止一個地下暗室,最后共繳銀合計七百余萬兩,黃金三萬余兩,珍玩玉器則更是不計其數。

  宋宜年的親爹宋杭,不巧正是上上任的江洛巡撫使,宋宜年也算子承父任,當年調任之時還頗為人所津津樂道,誰想這還不過三五年,一門父子二巡撫,都是一地大吏,宋家這些年在江洛可謂是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可當初宋老太爺卻也只是普通窮苦耕讀之家出身,這次這樣大的數目,便是十個江洛巡撫使加起來活個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湊出如今宋家家產的三分之一來。

  分明是青天父母官,家中卻是金山銀山,只是堆得這樣多錢,都是百姓民脂民膏,甚至還有水患治災之事,也要從賑災錢銀之中撈出一筆來中飽私囊,皇帝得知后雷霆震怒,在朝會上摔了折子,怒斥宋杭宋宜年父子二人是害國碩鼠,命監司院繼續細查下去,定然要把此事調查個一清二楚。

  此事一出,朝野震蕩,江慶自古富饒,洛陵更是裴家先祖龍興之地,二地土地肥沃,除了去年的一次水災,幾乎沒什麼天災人禍,年年收成都頗為可觀,僅是這二府每年的稅收便能抵得上別處八九個府道,這些眾臣都知道,卻不想宋氏父子竟然能貪得下去這麼多,這樣大一筆數目,也虧得他們敢往家中搬,且搬了還能安枕如故,倒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只不過宋家垮臺了,有人歡喜便也有人憂,京中與他們二人有些交情、結識頗深的也不在少數,這個關頭,自然心中都是惴惴,生怕一個不好就被牽累,亦或者是那宋杭宋宜年父子在被拷打時故意要拉人墊背,屆時拔出蘿卜帶出泥的,他們想跑也跑不了。

  這件事多查下去一天,他們就一天睡不好覺。

  湊巧的是,這群人多多少少都和太子有點干系,或者說,他們本就是與宋家父子一樣,私下效忠于太子的。

  大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最后只得去請見太子殿下,卻不想生吃了閉門羹,東宮內官都給一一推了回去,言道太子殿下誰也不見。

  這下眾人是真的沒了辦法,病急亂投醫之下,想及往日皇帝的好處來,思及他也是個寬和仁厚、肯聽勸諫的仁君,有幾個也不知是蠢還是壞,竟在朝會上為宋家上書陳情,求皇帝不要對宋家趕盡殺絕,甚至還提出了幾年前宋宜年走馬上任,吏部選任還經由了太子之手一事,說若是對宋家做得太絕,恐怕傷及太子殿下的名譽。

  這下可好了,皇帝也許本來只有六分怒氣,硬生生被激出了九分,當著文武百官的命呵斥了那幾個上奏的糊涂蛋,質問道:“朕為天子,受命于天,有責于江山,然朕之譽,較蒼生疾苦,尤也遠遠不及,宋氏父子貪得無厭、搜刮民脂,去年水患死了多少百姓,眾卿都是眼神不好瞧不見不成?還是難道你們心中,太子之譽,更甚朕躬?”

  此話一出,群臣失色,便不是那幾個上奏的,也跪了下去連連山呼不敢,心中更是把那幾個人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太子得知此事,更是氣了個面白臉青,只是他也不敢耽擱,當日朝會散了,便火急火燎趕去了攬政殿請見君父,只是皇帝明顯心情不好,連找個托詞說圣體抱恙都不曾,只接叫王忠祿傳話,說陛下無心見您,您請回吧。

  皇帝越是這樣,太子越是不敢回去,當日便在攬政殿門口直接跪到了后半夜,雖是仲夏時節,但入了夜卻也仍是有幾分冷意的,何況太子還是這般跪在地上,更加寒涼,看著膝蓋都十分遭罪,齋兒瞧見了有些不忍心,幾乎都想去殿中為他求求情,卻被他師父王忠祿給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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