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鬧哪一出?
不過也是,賀顧方才腦子被嚇得糊涂了,三殿下也不像是會獸性大發、霸王硬上弓的人,何況這個夢和前世甚為吻合,前世他們二人只是點頭之交,雖說算得上一見如故,也不至于認出他來,就要獸性大發的。
見三殿下還在盯著自己的手,賀小侯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問道:“……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夢中這個三殿下瞧著年紀大了一大截,雖然還是很好看,卻顯得比重生后剛成年、還帶幾分少年人模樣的三殿下成熟許多,賀顧不由自主的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就連說話聲氣都不由得弱了幾分。
帝王沉默了一會,半晌才抬起頭看他,這次賀顧看懂了他的眼神——
三殿下似乎很震驚。
賀顧:“……”
也是,一個死了的人,忽然大變活人的出現在他面前,眼前這還是個靈堂,還擺著他的牌位,得虧三殿下心理素質過硬,換個膽兒小一點的,可能已經白眼兒一翻嚇得人事不知了。
既然是夢,賀顧尋思尋思其實也沒什麼顧及之處,他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想個什麼借口忽悠三殿下,自己會出現在這里的呢?
要解釋他為什麼長得和“賀子環”一模一樣,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便是賀子環本人,但賀子環又已經死了……
賀小侯爺還在整理亂麻一樣的思緒,夢中的三殿下卻已經走到了他身前,神色有些震驚、嘴唇顫了顫,盯著他看了半晌,又低頭看了看他身上忽然出現的那條小褻褲——
三殿下的聲音有些干澀:“子環……是你嗎?”
賀顧沉默了一會,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順著三殿下的提問回答,說了實話,道:“嗯……”
賀顧親口承認了,便見三殿下臉色明顯的風云變幻了起來。
他也看不出三殿下這幅表情是個什麼意思……但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總覺得他眉目里,有那麼幾分藏都藏不住的喜意。
裴昭珩道:“……你……你為何還沒走?”
賀顧茫然。
走?
走哪兒去?
投胎嗎……?
若說重生算是投胎,他已經走了吧,可為什麼又會回來,做這個夢,他卻也不知道……
可能是他潛意識里也在惦記著上輩子,他死后三殿下過得如何吧。
賀顧道:“本來走了,想起殿下,就……就又回來了。”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那子環現在……是魂魄嗎?”
賀顧沉思片刻,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吧……可能殿下給我布了靈堂在這,我就回來了。”
也許是近日著實顏姑娘的話本子看多了,他瞎扯淡的功夫也長進了不少,可以氣定神閑臉不紅氣不喘的胡說八道了。
裴昭珩:“……”
裴昭珩:“那子環……為何有身體?”
這個問題賀顧還想問別人呢,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曉得。”
他答不上來,裴昭珩也不再繼續追問,只忽然脫下了身上外衫,走上前來罩在了賀顧身上,道:“那可會冷會餓?”
賀顧感覺到身上蓋著了衣裳,低頭去看便發現是皇帝繡著團龍紋、淺杏黃色的外衫,當即嚇了一跳——
夢里的三殿下也太不講究了,這衣裳他哪里敢穿啊,這衣裳一上身可就是謀逆大不敬,也太嚇人了,還好還好……
還好只是個夢。
一想到是個夢,賀顧又不慌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醒,也沒必要在夢里擔心被砍頭凌遲,便答道:“冷倒是不冷,餓卻也不餓。”
裴昭珩卻只是一瞬不錯,定定瞧著他,道:“……可是有什麼未了心愿,這才沒有去投胎嗎。”
賀顧被他問的一愣,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幾絲怪異感覺。
雖說只是個夢,但都以為他是個鬼魂了,三殿下咋還能這樣從容又淡定?
難道他就不怕嗎?
甚至還問起他為什麼不去投胎??
殿下這是不是也有點太過于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了?
……果然是篡了位的人,膽兒就是大。
賀顧尋思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這兒了。”
語畢,賀顧忽然想起了之前三殿下那副沉郁落寞的樣子,又想起了后來他做貓時,這人點燈熬油的處理政務,不顧自己身體的模樣,眼下有了實體,能說話了,雖然不知道這夢境究竟是真是幻,賀顧卻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道:“身體要緊……別累壞了自己。”
裴昭珩動作頓了頓,抬眸看他,男人那雙桃花眼幽深而看不出情緒,他一言不發,也沒有回答賀顧,半晌忽然道:“子環……是回來陪我的嗎?”
賀顧一愣,琢磨了一會,發現三殿下這麼說也不算錯,之前自己還是那只貓時,就陪了他許久。
頓了頓,道:“……算是吧,但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呃,會走。”
賀顧知道,夜盡天明,他的夢結束醒來,肯定就會在夢里的“三殿下”面前,消失了。
裴昭珩的喉結滾了滾,沒說話。
這個夢仍然與賀顧做貓時沒太大區別,似乎一夜便是夢中的一日,神奇之處是這回看得見他的,似乎只有三殿下一個人,那些內官宮女,統統對他視而不見。